须弥幻境。
原本在崩塌边缘的大阵忽然稳固下来，出口阵法核心处所欠缺的阵眼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叶疏联系在了一起，一道金光从叶疏的身上荡开，周遭的怨念被源源不断的转化为灵力。
人间炼狱和世外桃源，不过一眼。
不过剧烈的变化同时也引起了须弥幻境的震荡，越无涯不得不攥紧叶疏的手，将已经破碎不堪的霜雪剑死死插入地下来固定自己的位置。
然而哪怕这样，他仍然睁着眼睛，不愿意错过叶疏身上任何一点好转的可能。
从眉心开始，青灰色宛如被无形的火焰一点点灼烧成微小的碎片随风飘散，露出下面和正常人一般无二的皮肤，乌黑的唇也转为失血的浅红，原本探出唇外的两颗利齿慢慢缩回到正常的弧度。
越无涯攥紧的手指，也跟着从紧绷变回柔软，突出的黑色指甲脱落。
一只金色的凤凰虚影，从叶疏身上，一闪而过。
下一秒，叶疏睁开眼。
半跪在她身边的男人攥着她的手，太紧，紧到她恍惚觉得手要被捏碎。
不仅如此，一身雪白长袍脏成了灰色，乌发凌乱，狼狈的不行。
“越无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哈哈。
插科打诨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叶疏却忽得停下，她愣愣的和那双泛红的眼睛对视，一时间慌乱无措，“你……你怎么哭了？！”
但她却没等到答案。
只是越无涯松开了她的手，转而紧紧抱住了她，叶疏整个人僵住，无措的不知道要把手往哪里放。
她睁着眼睛，视线却不知道要落向何处。
只觉得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身后，明明已经被太用力的拥抱逼得喘不过气，来自后颈的湿润却霸道的，强势的占据了叶疏全部的注意力。
她没有一刻比这时候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越无涯在哭。
这个在原著里没有软弱过哪怕一次，一直在正道之光道路上坚定前行的高岭之花，不仅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残花败柳，还彻底拆掉了冷若冰霜的表情，在她身上哭了。
叶疏：……
这股浓浓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已经被越无涯带着走在出须弥幻境的路上。
越无涯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面无表情，他回头，凤眸微顿，落在叶疏身上。
“你在想什么？”
面对暗藏的威胁，叶疏疯狂摇头，“我什么都没想。”
她不仅想摇头，还想收手回来行个大礼，以说明她真的什么都没想，但是她努力试了两次，却都没有成功把手从越无涯手里抽回来。
叶疏最终选择了放弃。
从她醒来开始，越无涯就再也不让她离开他身边一步，现在连手也不肯松了。
叶疏叹口气，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他们这一趟不光是要出须弥幻境，还顺便查看了须弥幻境里剩下尸人的情况，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得多，所有尸人都有了和叶疏身上一样的好转。
他们看上去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剩下的需要等他们醒来才能确定。
走完最后一小块区域，他们也同时来到了出口。
“他们醒来之后，会和我一样恢复正常吗？”叶疏已经开始期待那一幕，如果外面的尸人也都能直接恢复的话，岂不是尸灾很容易就能结束了。
越无涯这次真的太给力了。
叶疏久违的感到一种躺平的快乐。
“应该可以。”站在出口前，越无涯瞥了叶疏一眼，“把出口打开吧，我们得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叶疏头顶冒起问号：“我吗？”
“如果我当时没看错，这个阵法已经在由你的灵力支撑了。”越无涯回头，复杂的目光扫过整个须弥幻境，“而且这些尸人，也是被你净化的。”
前者叶疏已经踩在无法理解的边缘，至于后者，她更是完全没有预料。
她怎么可能做这么厉害的事呢？
她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尸人啊？！
叶疏的震惊太过明显，越无涯也跟着发现叶疏大概是真的全无意识，确定叶疏对这些都一无所知，越无涯拉过叶疏的手，开始在虚空中画离开的阵法。
顺便解答叶疏的疑惑，“等我们回去，叶姨应该知道些什么。”
叶疏再次问号脸。
叶姨都不在这里，为什么会知道，叶姨不是普通人吗？
叶姨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等二人面前再次有了出口的轮廓，越无涯看向叶疏，淡定补充，“她是你娘。”
叶疏：“？！！！”
虽然震惊，不过这到底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外面虽有方闻醉和瑶姬的助力，以他们来时所看到的尸人的数量，相比各大世家仍然力有不逮。
越无涯必须离开，尽力所能及之事。
还有叶疏。
净化尸人的能力，在这尸人□□的档口，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尤其在叶疏自己都不能很好的控制这项能力的情况下。
“等出去后，跟紧我。”越无涯攥紧叶疏的手。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一认真起来更冷得跟冰块似的，叶疏却像是感觉不到，更往他身边贴了贴。
“好的！”叶疏飞快点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就算她已经多少年不读书了，又怎么会不知道。
就算她有这个能力，也必须让越无涯来背这个……也许不算黑的黑锅。
“要不我们出去之后，先找个落单的尸人试一试，”叶疏仍然觉得不保险，“万一这能力用起来跟个灯泡一样，一下就把我点出来了怎么办？”
越无涯只听懂了一半，“什么是灯泡？”
叶疏：“……那不重要。”
“落单的尸人，比如……”越无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褡裢里将张生放了出来，“你先拿他试试？”
叶疏：“……”
对哦这么久她都快把张生忘了。
事实证明，越无涯没有虐待张生，被放出来的他看起来甚至长高了一些，原本苍青色的皮肤也肉眼可见的白皙红润了。
张生许久没有看见叶疏，伸手就要抱上去，却被越无涯拦住，只能委屈巴巴的顿在原地，一叠声的喊道：“疏疏。”
叶疏笑弯了眼睛：“诶！”
如果能净化张生，显然是件好事，叶疏也算不负张娘子所托了。
她没再犹豫，试探的伸手落到了张生身上，一道金光从她肩背处自然的流向张生。
叶疏的眼睛也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金色。
张生身上渐渐出现了一缕缕黑气，又不断被她身上的金光吞噬消灭，在将张生身上的黑气吞噬殆尽之后，叶疏不仅没有疲累，甚至更加精神了。
好东西！
叶疏眼睛都亮了起来。
净化后，张生原本懵懂的眼神有一瞬间清明，又很快陷入昏迷。
“他没事了吧？”叶疏凑到越无涯旁边。
越无涯：“应该只是力竭，睡一觉就好了。”
清醒的尝试一次，叶疏差不多弄明白了自己的能力，接下来想的就是怎么隐藏这份能力了，越无涯把自己的霜雪剑借给叶疏，让她试着将金光储藏在剑身里。
虽然只能停留一小段时间，也足够叶疏打着越无涯的幌子去净化尸人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越无涯带着叶疏离开须弥幻境，出口处方闻醉和瑶姬留下的封印也因此而毁坏，越无涯动手修补好以防万一，才带着叶疏离开。
“你没有告诉他们越无涯和疏疏回不来了？”瑶姬看着走过来的方闻醉。
方闻醉有些意外，“你听到了？”
瑶姬摇头：“没有，只是看到了叶家夫妇进门的样子”
如果方闻醉直接告知了真相，相比叶家夫妇是不可能保持现在的平静的。
“越兄和小叶疏都在撑着，我又怎么能辜负他的期望呢？”方闻醉笑笑，招呼了闻喜落到肩上，“走吧，我们去清扫这污浊世间。”
“不着调。”瑶姬淡淡评价一句，却也跟上了他。
方闻醉和瑶姬的出现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上京各大世家的压力，但尸人源源不断，人力却有所及，慢慢也开始杯水车薪。
方闻醉和瑶姬分头清扫了大半个上京，渐渐也累的力竭。
闻喜一开始还能充当哨兵来放放风，后来也累得不行，被方闻醉揣进了怀里。
夕阳渐落，一个原本被塌陷的房梁锁在小巷内的尸人不知怎么的爬了出来，悄无声息靠近了方闻醉的后背。
他正准备起身点燃仅剩的灵符，却有一道劲风从身侧拂来。
意料之外的两个人出现在街道尽头。
原本蔫蔫的闻喜一下精神起来，眨眼睛从方闻醉的怀里飞出去，扑向不远处，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疏疏！疏疏你没死！”
“你变得比之前还漂亮了！”
闻喜绕着叶疏飞来飞去。
哪怕是见识过大世面的叶疏，也是无法拒绝这种真诚的夸奖的。
叶疏被夸的红了脸，越无涯上前一步，把方闻醉从地上拉起来，二人对视间无需言语，若是当时被困在须弥幻境内的是方闻醉和瑶姬。
方闻醉相信越无涯也会做到如他一般。
无他，君子重诺罢了。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越无涯问。
“世家基本都已经竭尽所能，但落单的百姓还没能全部救出，尸人也跟着源源不断。”
“你和小叶疏是怎么出来的？须弥幻境那些尸人……”
越无涯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道：“都好了。”
方闻醉眼睛一亮：“都好了？是说那些尸人……”
越无涯：“基本可以确定，是叶疏救了他们，不过树大招风，还请方兄保密。”
“这是自然。”
“之后我会带着叶疏尽可能赶在世家发现前，净化还没有被镇压的尸人，还请方兄帮忙遮掩一二。”
“这个简单，我会在皇城附近制造些动静，把世家的视线都吸引过去，越兄和叶疏姑娘，大胆施为即可。”方闻醉思索一番，忽然抬眸看向房顶，桃花眼中含笑。
“瑶姬，可再陪我演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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