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又”字说的很妙。
造反的臣子，李豫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
登基五年，地方节度使叛乱，地方刺史叛乱，朝臣移治地方后，顺势依附叛乱者。
成百上千。
大唐的摇摇欲坠，已是肉眼可见。
“不必如此惊慌，鱼朝恩乃小黄门的宦官，没那个胆子谋反，”郭连城淡然的顿了顿：
“而元载更是不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
“安史之乱后，安、史之流虽已歼灭，但所谓‘楚国’仍在。”
“楚之式微，明眼人一眼就能窥见，因此元载之流是绝不敢叛乱的。”
“顶多敢把持你而已。”
这话说的李豫心里郁闷火蹭蹭的冒。
跑来东都，不就是因为被元载之流把持了五年，终于想彻底了断这一切！
可元载之流明显连喘息一口气的机会、让脑袋脱离朝纲去思考全国图谋的功夫都不愿给。
非要把他这个天子茧缚般困于朝中争斗中。
如此他们才能持续以权谋私，聚敛私产。
越想越可恶。
“恩公，朕有多一穷二白，您知道的，若此行避移东都也不得心意，朕真的……”
“真的无力再撑下去了。”
李豫满脸悲伤，亡国皇帝扣在自己头上的可能，因眼下的心情忧虑而感觉大大增加。
“知道了。”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会会，有消息我叫城门侯传来，两位还是放松些，喝些茶静等吧。”
郭连城轻巧一声，也不等李豫发起追问，问他如何处置，便信步策马离开。
……
东都西城楼外，赫然风雨欲来的浩大阵仗。
全副武装的神策军，以及北衙南衙禁卫，甚至地方驻军，都分明列阵着屹立于城外。
逼宫也从没达到过这种规模。
“郭连城！你竟敢公然携天子出京！你是何居心！”
郭连城的脚步刚踏上城楼，城楼下的鱼朝恩就扯着尖细嗓门儿叫骂起来。
叫骂的措辞与郭连城的猜想果然一致，倒打一耙的能耐，没人比他们专业。
“携天子出京？”郭连城轻松微笑着：
“怎么不直接指控，我这个下九流商贾是在妄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元载盛怒般吼道：
“你既然承认了意图颠覆国纲！便劝你速速束手就擒！”
“否则别怪本官以大兵压境肃清处置！”
任由他们叫嚣了好一会儿，郭连城待金灿灿带着五十名贴身保镖，亦全副武装上来城楼后，才慢悠悠的回应道：
“你确定你要以武力镇压我这个下九流？”
“万一镇压不成，反倒使自己损失惨重，多丢人？”
元载被这话激怒，他连连唾骂这不堪入耳的脏话：
“嚣张之徒，竟连禁军都不放在眼里！”
“诶？”郭连城见他要摇旗下令，立刻友情打断提醒道：
“行事前可要好好想清楚。”
“东都乃本总督治下，依据本总督之地方法令，凡武装侵境者，格杀勿论！”
“确定要来硬的，那就做好死伤惨烈的准备！”
相互唾骂嘲讽着对峙间，心有不安的太子李适匆匆策马而来。
瞧见李适登上了城楼，元载等人立刻纷纷跪倒，一副千古忠臣的模样行礼山呼：
“殿下千岁！”
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元载，带头朝李适跪拜后，立刻就站起身来，对李适说道：
“殿下，陛下可还安好？”
“是否是这郭连城胁迫了陛下和您？”
李适本就厌恶他的虚伪嘴脸，他黑着脸吼道：
“一派胡言！”
“郭总督之忠心，不瞎的都能看见！”
“信口雌黄污蔑忠臣，尔等实乃居心不良！”
太子的怒斥，一时间又叫城外密密麻麻跪了个满地。
“殿下息怒！”
山呼声更恭敬严肃三分。
“本帅以储君元帅之名命令尔等，立刻撤回长安！”
“胆敢于都畿道兵戈相向，除郭总督外，皆以乱臣论处！”
这话说的太满了，郭连城暗感李适真是还太年轻。
城外的元载和鱼朝恩，明显早已做好了动武的准备。
趁机杀了自己，能让他们万分痛快。
他们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而同时，刚才李适说的太满的威慑，在他们动武的刹那，也是李适失去储君威严的时刻。
“殿下！我元载侍奉三朝天子，臣之忠心耿耿，明月晴天可鉴！”
“这郭连城于长安为非作歹，滥杀无辜！自恃驰援之功目中无人！甚至无君子！”
“一举一动皆猖狂，一字一句皆是目无天子！奸臣嘴脸一览无遗！”
“即便我元载会被殿下治罪！为了我大唐！”
“我元载就是人头落地，亦在所不惜！”
话音一落，元载立刻快速摇动旌旗发号施令！
城楼下的禁军立刻声势浩荡起来，攻城车快速从后方推向前方。
强攻已是箭在弦上！
“总督府众武卒听令！”郭连城立刻厉声下令道：
“胆敢犯我都畿道者，格杀勿论！”
城楼下的将士仗着人多势众，且瞧见城楼上几乎没什么驻兵。
他们的胆子异常庞大。
“咻咻咻！”
突然间，密集的箭矢从城楼飞射而下！
密集程度犹如有万名翊卫轮番射箭一般！
元载不禁大惊！他下意识以为城楼上藏着未露出头的规模浩大的翊兵！
“呃！”
“啊！”
他的身旁及身后接连响起中箭的惨嚎声，而抬眼，城楼上虽箭矢密集在放，但人还是很少？
什么情况？
“后撤一里！”元载紧急中不得不暂时退避，以避开汹涌的箭矢流星海。
同时他也深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撤退摸清情况再强攻不迟！
只短短不足一分钟的时间，城楼下几乎跑了个精光。
只剩中箭的神策军等将士，因负伤而艰难爬行着后退逃离。
郭连城轻松一笑，看向钱多多道：
“城楼下这么多猪仔儿，耳朵还是那个价！”
一耳一亩田的诱惑，让一众保镖飞奔般跑下城楼。
城门无所畏惧般洞开，抢耳朵的保镖们将负伤的猪仔们陆续拖进城楼里。
等拖进去了再数有多少亩田。
不对，有多少耳朵能割下来拿来换良田。
而远处，元载瞧见洞开的城门，就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般。
他气的盛怒攻心，血气不断往头顶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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