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无大碍，李豫也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李豫好声好气伺候了一会儿自己的两位姑姑，让她安心接受孙济的医治后，便携着郭连城告辞。
能看出来到处装孙子伺候人的李豫挺难的。
但是吧，活在这世道的谁不难，倒是那些贪官污吏活的比当皇帝的还逍遥自在。
“这笔债，你打算如何偿还？”郭连城边朝长生殿走边对李豫问道。
李豫满脸犯难，他挠着自己后脑勺想了好一会儿，才满脸难为的开腔回应道：
“也不知为何，朕好心给杨姑娘加封正九品内侍省典直的官位，她竟然不谢恩不说，还生气了。”
“哎呀，真不知道女人心里都在想什么。”
“哼，别给我转移话题，”郭连城立刻纠正回话题：
“本员外的徒儿，怎么可能去内侍省伺候你们，看不起谁呢？她不生气才怪。”
“别给我扯别的，就说欠本员外的这两笔账，你打算怎么还，最迟何时还上？”
李豫又是一顿抓耳挠腮：
“此前杨姑娘叫朕先行将西市南边的三处坊街的地契处理好，不然以后就不帮朕做事了。”
“朕没办法，只能以同州五万驻兵权，跟元载先行换来了那三处坊街的地契，朕……”
“你等下，你说什么？”郭连城诧异：
“你没事吧？给了元载五万兵权？”
“眼下元载坐拥四郡兵权，就嚣张无度横行朝堂了，竟还嫌他兵力太少、又给了他五万？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朕这不是没办法了嘛，”李豫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恩公若是担忧这五万同州驻军会是个大隐患，不如……”
“朕以同州北部的丹州出让给恩公，以此抵债，恩公您看怎么样？”
“三权也归恩公！恩公哪怕是在丹州设折冲府统领驻兵，亦尽听恩公安排！”
李豫手里能出让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不过他也挺聪明。
知道除了地皮之外，地皮的治制权也能另外作价。
只不过郭连城知道，这做法跟唐初时、设立拥有三权的节度使没有区别，等于将统治权完全出让。
辖内的租庸也不必上交国库，可以留着自己支配。
因此，是否还听朝廷政令，就成了唯一的区分忠臣与奸臣的区别。
主要是李豫对郭连城过于放心。
郭连城救过他几回，另外还二度救下了深陷敌寇围困的太子。
方才更又救了自己的爱女一命。
节度使本身在理论上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了能留后世袭之上。
被朝廷信任而被加封为节度使的，可以说都是忠臣。
但他们的后代就不一定了。
眼前那些造反的节度使，不也正是忠臣节度使的后人？
所以李豫的想法很简单——
把精力专注在如何废除世袭，就能彻底解决节度使会叛乱这个问题。
郭连城在脑海里调出舆图。
元载统辖驻兵的同州位于京畿道东边，丹州位于同州北边，离长安有点远。
如果让自己选一个地方用来抵债的话，郭连城会选长安北边的坊州。
坊州南接京畿，东亦与同州相接。
如果同州的驻兵有异动，坊州能及时戍卫京畿的同时，还能制衡东边的同州。
一番地缘考量后，郭连城灵魂叹息：
“丹州就算了，关内道实在太远，把坊州给我吧，小是小了点儿，但胜在离京畿道近。”
李豫的心眼子也动了起来，没错，坊州确实比丹州更有地缘价值。
他本想把坊州悄悄给太子节度的，既然恩公要，那就给恩公吧。
两个人各怀心眼子，交易达成，欠条也被撕碎扔进垃圾桶。
……
内侍省，鱼朝恩横在暖烘烘的火炕上，身前两侧坐着数十名朝中党羽，以及开府之幕僚。
“什么？陛下授予元载五万驻兵权？”鱼朝恩大惊。
他兼任统领神策军的太尉，手里也就两万余神策军可调用。
元载得了同州驻兵权后，他的兵力将一口气比自己多四万！
太平危险倾斜。
“也不知元载是如何实现此图谋的，”他的副官内常侍忧虑道：
“大人，是否应当也向陛下要一地之驻兵权？”
“万一元载乃是长线密谋，我等必须做好长足应对的准备。”
鱼朝恩连连抽搐眼角，脑子在飞速转动。
“阿父，”鱼朝恩的养子鱼令徽接到内线消息后，匆匆跑进来汇报情况道：
“随侍陛下的卫将军称，陛下将坊州节度权册封给了那个叫郭连城的！”
李豫几乎没法有任何秘密，他身旁遍布朝内权臣的眼线。
前脚刚答应了郭连城，后脚，消息就传入了鱼朝恩耳朵里。
鱼朝恩愤愤的瞪了鱼令徽一眼，内心一顿唾骂这厮早前看守太子不力的无能：
“拿舆图过来。”
对着舆图看了一会儿，鱼朝恩就明显的从二州所处方位中，看出了端倪。
郭连城跟元载不对付，这是公开的。
而他跟太子也很密切，这也是公开的秘密。
因此，鱼朝恩知道自己无法拉拢郭连城。
他也看不上郭连城这种下九流出身的商贾。
可问题是他对地方没有兴趣，京畿道以外的地方在他看来毫无价值。
要想应对，就只能从京畿道范围以内去想。
“大人，何不以元载有拥兵胁迫朝纲之嫌，叫陛下下旨，扩神策军至五万？”
“虽兵力比不过元载，但毕竟神策军乃是戍守于禁内的，此还能迫使元载消停些在长安的扩张。”
这提议精准命中了鱼朝恩的顾虑。
内侍省总管着一切内务，包括国库之内库，也在内侍省管辖范围内。
内侍省之外的，他感觉会有失控的危险。
“好提议。”
鱼朝恩大手一挥散会后，便从热乎的火炕上爬起，更衣冒着寒风，前去找李豫。
……
李豫前脚刚把恩公亲自送回长生殿，后脚刚回到自己的寝舍，鱼朝恩就风风火火过来了。
凭着拥立李豫登基之功，鱼朝恩目中无人惯了。
一见着李豫，就怒气冲冲的斥责李豫，不该将同州驻兵权授给元载。
李豫相当厌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鱼朝恩，但慑于鱼朝恩早已专权朝政，他只能腆着恭维笑脸装傻道：
“同州之事，主要是为了堤防河东叛乱。”
“爱卿勿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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