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雪心想，反正都失言了，不如失言的彻底点儿。
于是不仅坦白的曼陀罗花的事儿，还把狗皇帝许诺的、若是找到了曼陀罗花，就给她个官做的事儿也说了出来。
“员外，您放心，就算三处坊街到我名下了，就算李豫许诺的官我去做了，就算我开始经营自己的私业了。”
“您需要的时候，尽管吩咐！”
面对杨如雪的坦白，郭连城只觉得自己悉心培养出了一头大尾巴狼。
像极了两头通吃的自己，聪明程度已达到自己的九成了。
“……行了，去给我收拾点儿细软吧。”郭连城不太舍得放手杨如雪，毕竟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
但人各有志，他也有成人之美的美德。
杨如雪高兴的应了一声，正要去按吩咐办事。
郭连城瞧见身旁那俩北衙而来、负责流放自己的狗腿子。
他又叫住了杨如雪，并给了她一个眼色。
两个衣冠楚楚的高贵禁卫，本还心惊于眼前这俩人竟富的流油。
谈房子这种昂贵的不动产，谈的竟不是一处府邸，而是一谈就是一个坊街。
正错愕间，杨如雪收到郭连城的眼神。
抬手，却见被精致绫罗纱袖遮住的手臂，咻咻两声，幻影般射出两支冷箭。
待二人回过神来，脖颈已然被冷箭刺穿，当场归西。
“哼，收拾干净了，本员外先去备马。”
“诶，”杨如雪看着郭连城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的提醒道：
“这两个傻叉估计会奉元载的命令、半路把您给做了。”
“长途跋涉，恐怕想弄死您的人多之又多，您自己小心点儿啊。”
“我还要你提醒我。”郭连城嫌弃一声，背影彻底消失在私府门口。
杨如雪从府上抽调出二十名武装随从，又备了二十驾马车，将郭连城出远门时需要的吃喝用度都妥当装车后，郭连城这才逛街般骑着小毛驴回来。
小毛驴身后，还跟着三十架木轮车，上头装满了需要带上的东西。
对杨如雪叮嘱了一通，叫她和其他美女管事们好好打理他在长安的事业，别忘了到处收债。
尔后便一驴当先，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往东而去。
……
夏郡位于都畿道与河东道交界处，兵荒马乱的征战，让夏郡看起来荒无人烟。
其实几年前，夏郡的百姓就跑光了，原因是夏郡的位置乃是各路军阀征战时的必经之地。
然而唐军驻扎于此，还是五年来的头一回。
半年前，太子得了十五万农民军、十五万负责运输粮草的后勤劳工后。
征战的野心便彻底于心头爆棚。
彼时的他立下了平复都畿道的豪迈誓言。
而现在，都畿道早已初步平定，各路叛军亦被驰骋四方的李适逐出都畿道。
他的征战步履也已离开都畿道，野心直指河东镇。
只可惜屡次上奏给阿父，提出武力攻伐河东，阿父都以姑息回应。
无奈，他只能驻扎于夏郡，镇守两道、防范北边的各路叛军卷土重来之余，静等征战时机。
得知郭连城居然因罪被发配到他的军中，李适简直高兴疯了。
郭连城虽无心投身沙场，但他能替自己出谋划策，想出率部征战河东的好办法。
吩咐部将速速去准备饭菜和好酒后，李适便亲自策马往西而去，去迎接郭连城的到来。
……
郭连城的祖籍在洛阳的颍阳郡，他的大部分家产都在那儿。
难得要回都畿道，自然得回一趟老宅，给祖宗们上柱高香。
可惜沿途入他眼的，虽然没有战乱了，却只剩满目疮痍。
若不是学过历史，知道自己身处唐朝中期，他都要以为自己身处唐朝末年。
“官老爷，赏口吃的吧……”
初冬的东都洛阳，竟遍地饿殍。
零度的气温下，流亡的百姓却只能抱团取暖，沿街乞食。
草鞋缠着冻疮溃烂的脚，单薄的破烂粗麻布，裹着萎瘦身子。
哪怕是生了副铁石心肠，都要被眼前情景看酸了心。
“我府上应该还有陈年旧粮，你们若是不嫌弃，就……”
“不嫌弃！不嫌弃！”
郭连城话还没说完，整个车队就几乎被流民给淹没。
此行带出来的人手很少，几十个人于颍阳私府来回搬运，陈粮刚搬出来还没等落地，汹涌而来的流民潮便瞬间将陈粮给哄抢了个干净。
另一边，左等右等等不到郭连城人影的李适，眼瞅着都夕阳下山了，还是没见人来。
猜想大恩公应是绕路回祖籍颍阳了，便也带着一队人马过来。
傍晚时分，郭连城带人沿街安顿流民，哄乱刚初步平复，李适就适时而来。
“恩公！！”
郭连城正忙着就地给流民上编制，十人一队，一包粮、一吊钱、一封介绍信，去到长安后，自然有人接应。
忙碌间，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看见是李适，郭连城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就继续忙活自己的。
李适才不介意吃恩公的大白眼，他的脸皮跟他阿父一样厚。
“昨日便收到阿父传来的信了，说恩公要来我军中，营中早已备了好酒好肉，等了大半天也没见您过来。”
似乎在李适的眼里，根本就看不到眼前的百姓境况，郭连城不得不说道：
“本员外替你处理尾后安顿百姓一事，目前已赈济一万三千余人，拨粮一千三百石，钱一千三百万。”
“粗略估算还有两千余人待安顿，即钱与粮共作价两千万，每日利息一万钱，何时偿还？”
李适被噎的不轻，这才刚见面，就又多了一笔巨债。
而再细想，过去这半年征战下来，消耗的钱粮更是数都数不清，据悉都是恩公在支付。
想啊想，他羞的脸都红了，同时也深感压力山大。
“恩公，您放心，待本帅平定了大唐，使大唐恢复往日秩序，钱定如数奉还。”
“本帅要将心思放在谋略征战上，不免有些顾此失彼。”
李适担心恩公信不过，当场掏出挂在腰间的储君行玺，在欠条上爽快盖印，以示不会赖账。
而在郭连城看来，欠条都是坏账。
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收回来。
“恩公！本帅有意平定河东之乱……”
“我这趟过来，是来遣散农民军的，”不等李适说完，郭连城就叹气道：
“本员外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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