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瑶从陈祝景的病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深蓝色的天幕笼罩大地，映照得医院长廊内惨白的灯光更加明亮。
她回陈湘病房的时候，不期然地发现陈湘居然已经醒了，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了很多。
她半坐在床上，背后靠着柔软的大枕头，看到钟瑶进来，她眼睛一亮，有些愧疚：“瑶瑶，真是辛苦你了，还得去照顾陈祝景。”
钟瑶佯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跟我还要这么客气？”
陈湘哑然一笑，微微垂下眼睑，敛去眸中的感激，将其深深埋在心里。
司凝清把座位让给她，说道：“你来了正好，我回学校收拾一些换洗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过来，咱们这几天估计都要在医院度过了。”
她刚站起身，就见关好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高瘦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跳进来：“怎么突然要收拾换洗衣服了？”
陈祝景一进来，就发现病房内三个人皆惊讶地看向他，钟瑶最是惊愕，她瞪大眸子看向陈祝景的右腿和他腋下的拐杖，不可置信道：“你不是说明天才能下床吗？”
陈祝景完全忽视了这句话，他看向坐在床上、头上还围了一圈纱布的陈湘，眼眶倏地红了，声音有些发哑：“陈湘，你怎么搞得啊，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他一脸不屑，嘲笑着她现在的惨状，似乎是为了报复陈湘前几日对他变着花样的折磨。
陈湘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司凝清和钟瑶对视一眼，两人一齐走出了病房，把门阖上。
“让她们姐弟俩好好聊一聊吧。”司凝清看了一眼病房门上露出来的小窗户，只见陈祝景沉默地站在床前，似乎是想要一个说法。
“瑶瑶，你就先留在医院里，我回去拿东西。”她打开手机的备忘录，说道，“你把想带的东西说一下，我记下来。”
钟瑶想了一下，回道：“你帮我带一件换洗的衣服来吧，今晚我留在医院里。你送了东西就回去休息，明天咱们再换着来。”
司凝清嘴角忍不住上扬：“寝室11点就要门禁了，你觉得我送了东西来医院，再回去还能进得去吗？”
钟瑶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手机，已经9点半了。
她揉了揉眉心，完全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看来咱们今天都要留宿医院了。”钟瑶耸了耸肩，道，“除了衣服，帮我把我的手机充电线和充电宝带过来吧，手机没电了。还有那本《异闻录》，趁着现在有空，我就当睡前读物了。”
司凝清一一记下，这才转身离开。
钟瑶坐在病房外的塑料凳子上，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手机，却突然听到病房内传来一声怒吼：“那个混蛋，我要打死他！他妈的真不是个人！”
随之而来一声略显娇弱的女声：“陈祝景！你站住！”
钟瑶站起身，从门上的小窗户那里隐约可见男人背对着病床，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叹了口气，原本轻松许多的心情又蓦地沉重下来。
血检的结果一时半会出不来，赵思远那个人渣估计还能再逍遥两天。
钟瑶一想到这，顿时心梗。
她也没了刷手机的心情，摸了摸有些扁下去的肚子，准备去觅食。
东川市经济发达，即便是夜深露重的时候，城市仍亮如白昼。
近两年全国经济低迷，许多工厂倒闭，失业人口也日益增多。为了让失业人口暂缓坐吃山空给的压力，政府划分了许多区域来专门摆地摊，争取发展地摊经济带动经济复苏，实现市民的再就业。
医院不远处本就有一座小吃城，原本都是以养伤开胃的营养膳食为主，自从被划分进可以摆摊的区域之后，迅速吸引了不少人前来。
推一个小三轮，挂上一个招牌，单枪匹马就能来闯荡。
从单调的营养膳食到麻辣烫、烤冷面、烧烤等小吃充斥整条街道，似乎在一夜之间就百花齐放。
钟瑶走在其中，烟火气洗去了她在医院待久之后染上的消毒水味，就连一直萦绕在胸口的郁气也淡了不少。
人们坐在塑料小椅子上，俯首吃着各色各样美味的小吃，因为亲友生病住院的担忧和愁苦暂时被隔绝在小吃城外，此刻的人们舒展了紧皱的眉，紧绷的肩膀也总算塌了下来。
钟瑶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肚子不停地在抗议，她看着麻辣烫红油油的汤底、煎考的色香味俱全的烤冷面，馋得直流口水。
她摸了摸脸，以防明天早上起来爆一脸的痘，只能忍痛离开。
最后她在小吃城稍靠后的一家灌汤生煎包的店铺门口停下来，心里默默流泪。
虽然这一家的生煎包闻起来也很香，可她的心已经被麻辣烫勾走了。
钟瑶叹了口气，低头走进去，丝毫没注意到她进去之后，店里的客人吃饭的动作瞬间一顿，然后才恢复如常。
她一无所知地走到前台，点了几个生煎包，又要了一碗瘦肉粥，正准备付账的时候却见店员手忙脚乱地操作着机器。
店员抱歉地赔着笑：“不好意思啊，我才来上班，还不太熟悉这个怎么用。”
钟瑶摇了摇头：“没事。”
“姑娘，您要不打包吧，咱们店马上就要打烊了。”店员有些紧张地说道。
钟瑶不疑有他，径直点了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店员在她同意后骤然轻松的表情。
等到店员终于调试好机器，钟瑶扫码付了帐之后，就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撑着脑袋刷手机。
她刚打开娱音刷了两个视频，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提醒她电量只剩百分之5。
哦莫，钟瑶吓得赶紧退出娱音这个耗电大户，打开了省电模式，打算垂死挣扎一下。
幸好已经付完帐，不然被当成吃霸王餐、被留下来刷盘子就尴尬了。
钟瑶如是想到。
不能玩手机，她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视线四处转悠，蓦地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还没等她想起来，一个粗犷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来一份生煎包。”
钟瑶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男人面容不显，黑瘦黑瘦的，跟普通路人没什么两样。
她正准备移开视线，兜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
钟瑶拿出手机，刚一解锁，抖抖拖着一个血淋淋的照片走入视线中。
照片中，一个女人趴在生煎包店的门口，背上一个小窟窿还在“汩汩”地留着血，店中一个黑瘦的男人手持一把手木仓，手臂平举着，枪口似乎还在冒着热气儿。
钟瑶心一惊，她手指颤抖着贴上屏幕，放大照片，只见趴在地上的那个女人露出来的小半张脸，和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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