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鸿隐约觉得叶修的态度好像变了。
放在之前，他们的聊天内容百分之八十和游戏有关，要么谈论装备和材料，要么就是技巧和战术，夹杂几句日常闲聊。叶修这个人说话很有意思，楚惊鸿也不觉得无趣，反而乐在其中，在网上交友的确比学校里要轻松一些。
现在呢？
楚惊鸿盯着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沉默。
一个重度荣耀爱好者竟然绝口不提荣耀，就连定时发给她的战术复盘都没了。
在看完了邮箱里的视频和文档后，楚惊鸿再三确认真的没有后续了。
第九赛季的职业联赛才刚开始，职业选手调动，战术体系变化，正需要一个专业人士来好好分析一番，怎么就没了？
再看兴欣战队群里，大部分时间安静得像是这个群要解散了，偶尔包子入侵会出来说几句，不过凭他的脱线程度，大多数人都接不上话。
倒不是这个群要凉了，战队不搞了，而是当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搞不到职业战队的训练软件，叶修和魏琛凭借经验给新人们在网游里找了类似可以训练的地点，队员们也足够自觉，一丝不苟地练着，完成训练的人要么在竞技场磨练技术，要么忙着纠集人手抢野图boss。
再加上大家都住在上林苑，同一个训练室用着电脑，想说什么直接喊一句，大点声隔着耳机也能听到。即便要打字交流，这群人天天挂在游戏里，荣耀自带的聊天频道也够用了，着实没有必要切出去用其他聊天软件。
这样一对比，楚惊鸿就感觉很微妙了。
有点像是朋友自己组队在游戏里打得正酣，而你连上线通知都没得到，热闹都是他们的，这个安静的角落是你的。
她好像一直以来都很不合群。
也不是说排挤，成年人不至于那么幼稚，别人有事要做，没必要迁就谁。
又不算疏远，叶修每天还是会和她沟通几句，这对一个不怎么用聊天软件、天天泡在游戏里的职业选手来说已经很难得了。战队刚起步，他急着打材料，抽空才能回上话，楚惊鸿也不多打扰他，毕竟自己又没办法上游戏帮忙。
只是……
一个人呆着太安静了。
楚惊鸿戴上耳机，随便点开当季新番，质量一般般，正如她导师说的，日本业界也开始摆烂了，连着换了几个番，最后干脆打开了小猪佩奇。
她也不是真想看，只是当背景音放着，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今天天气不好，黑压压的云盖着，像是要下雨了。
北方好像很少下雨。
叶秋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姑娘侧头看着窗外，神情淡淡。
“在看什么？”叶秋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倒也不是想知道答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打断。
楚惊鸿回过神，暂停播放，翻转平板，给他看了一眼屏幕。
好家伙，粉色小猪。
叶秋一呆，他不太关注这些，更没想到楚惊鸿会看这种。不过想想也正常，他在学校里什么没见过？叶秋当学生会主席的时候，副手还天天追vtb呢。
“吃饭了？”楚惊鸿开口说了话，嗓音又低又哑。
叶秋“嗯”了一声，说了今天的菜色，另外加一道冰糖雪梨，语气和措辞都恰到好处，没让他看起来像是送外卖或者酒楼报菜单的。
自从上次知会了一声，叶秋每天都会来一趟医院。他已经私下和楚子航有过交流，不会像看守犯人一样对人家侄女严防死守，不过好歹他是明面上监管者，平时也得来走走过场。
探病时间一固定，叶秋干脆拎了个多层保温盒，每天中午从家里带饭菜过来和楚惊鸿一起吃。
原本楚惊鸿觉得叶秋陪着自己在病房吃饭不太好，叶秋一点都不介意，吐槽了一句这间独立病房比他哥的脸还干净，又说这些是他妈让他带的，吃不完没法回去交代。
楚惊鸿拒绝不了，老老实实道了谢，每天就跟着叶秋吃吃喝喝，导致她现在一看见叶秋的脸，不会和他那位孪生兄弟联系起来，下意识反应竟然是——
哦，到饭点了。
……咳。
总之，楚惊鸿认为叶秋是个相当靠谱的饭友。
叶秋同样这么认为。
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他发现这姑娘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凶残，不挑食且听话，叶秋甚至开始认为他哥拐带三好学生打游戏简直是罪大恶极。
他哥受到指控，想了想，回了一句：确实有点儿。
叶秋又问：然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哥：好好照顾她，病患少上网。
叶秋：……
叶秋不想说话，甚至想把他哥拉黑。
在北京他倒是能照顾，等把人送去杭州，难道让楚惊鸿和他哥一起窝在网吧打游戏吃泡面吗？迟早哪天人家家长提刀上门，他拦都拦不住。
要不还是花钱给他们请个做饭的钟点工吧。
叶秋忧心忡忡地想。
还没等他琢磨完这事，今天一来，好嘛，这姑娘的心理状态又得进行评估。
混血种这个族群个个都是思想家，就不能让他们闲着没事干，血统纯度越高就总爱瞎想。叶秋真心无奈，他哥被断了网也差不多这样，看着像是个正常人，实际上早就把自己划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你先吃，我有东西没拿。”叶秋说完就出去了，放着楚惊鸿一个人慢慢扒拉饭菜，过了半小时他才冒着雨回来，手里拎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楚惊鸿以为他是个劳模，午休还忙着处理公事，谁知道叶秋又从电脑包里掏出了一个荣耀读卡器，楚惊鸿看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楼下小卖部刚买的。”叶秋声明，“我不玩游戏。”
楚惊鸿点头，读卡器的确是新拆封的。
叶秋强调：“看你好像很无聊，这是给你的。”
楚惊鸿有些为难：“谢谢，我没带账号卡。”
叶秋：“我有。”
楚惊鸿：“……”
叶秋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太快了，不由得有些尴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账号卡递出去：“代练的，平时不玩，才想起来，刚刚去工作室拿的。”
楚惊鸿读卡登陆一看。
一叶知秋，一区战斗法师。
要知道，荣耀里公认的战斗法师巅峰、被誉为斗神的角色叫一叶之秋。
当一叶之秋拥有三冠荣耀，建立一代王朝，即便这个id里似乎有个错别字，也会被解读为别有深意，比如“之”代表“的”，也就是“叶秋”，玩的是谐音梗，成了充满个人色彩的独特代号。
哪怕操作者本人实际上叫叶修，他弟弟才叫叶秋，并且那确实是个错别字。
可玩家又不知情？
崇拜斗神的玩家跟风起名，荣耀不允许重名，像“一叶知秋”已经算是神id了，谁知道这个名字被真正的叶秋注册了呢。
再一看装备，没狄克推多那么土豪，配装属性中规中矩，但看看这外观，还真是一叶之秋的高仿号啊……
楚惊鸿看叶秋的眼神里透着了然。
叶秋硬着头皮：“怎么了？”
楚惊鸿只是感慨：“挺不容易的。”
她想起凯撒大佬给她的国服账号，狄克推多这个id，甚至包括所有与“dictator”相关谐音的中文id，都被mint俱乐部一次性收购了，以此确保狄克推多的独一无二。
再看看叶秋……
楚惊鸿怀疑学生会主席有某种特质一脉相承，具体是什么不太好说明，凯撒追诺诺，盖维斯追凯撒，叶秋追他哥……嗯，没毛病。
叶秋总感觉楚惊鸿在想什么诡异的东西。
这号已经很老了，双胞胎朝夕相处，叶修逃课跑网吧玩游戏，叶秋也掏零花钱偷偷买了一张账号卡，id是他自己起的，就叫一叶知秋。
不过叶秋压根就没玩几次，升级和装备都是扔给代练的，他不怎么上心，一方面是因为叶秋对游戏不感兴趣，看他哥玩才买的账号卡，另一方面是家里管得严，他没时间玩。
隔的时间一长，叶秋都快忘了这事儿。
他哥介绍的代练工作室倒是有良心，没吞卡，或者偷懒什么的，定期付点钱，每赛季更新装备都很勤快，现在还能赶上大部队。
叶秋想着这号正好拿来给这姑娘玩，省得她闲着没事干思考人生。
楚惊鸿上了号，发现一叶知秋还在一区停着，不在神之领域，这个号连神之领域的挑战任务都没接过。好友列表就一个人，神级账号一叶之秋，可见叶秋是真的不怎么玩这个游戏，比她还自闭。
“我哥在线吗？”叶秋问了一句。
他显然没分清普通区和神之领域的区别，除非进神之领域，不然跨区没办法加好友，当然也看不到状态。
楚惊鸿想了想，回答：“睡觉。”
这个时间段叶修应该还在睡觉，夜猫子都这样，晚上熬夜，不到下午两三点见不到人，平时回消息差不多是那个时间。
“这都几点了，还在睡。”叶秋觉得他哥的作息有很大问题，难怪早上发他消息都不回的。
楚惊鸿：“我帮你打挑战吧。”
“随便吧，给你玩的。”叶秋看了两眼屏幕，楚惊鸿正检查技能加点和键位，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电脑放你这，我先去找医生。”
楚惊鸿点了点头，把注意力放回游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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