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好像是做大了眼睛，嘴唇里不知道填充了什么东西，看起来有种怪异的饱满。
漂亮是漂亮的，像流水线上统一生产出来的商品。
漂亮，却没有灵魂。
以前听白云驹说过，孟玉音整容上瘾，怎么整也整不够，对自己的脸总是不满意。
夏幽见过她原本的样子，很漂亮，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在自己那么漂亮的脸上动刀子。
整容后有一段恢复期，短的话三个月，长的话要半年多，那段时间里孟玉音谁都不见，自己闷在屋里。
她不花钱买首饰箱包，用在整容上的钱花了不少，那张脸越整越奇怪。白怀山受不了她，曾经提过几次离婚，后来在她的哭啼声和白云驹的劝告下不了了之。
楼下，孟玉音挽着白怀山的手臂，满脸幸福笑容。别人感叹他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夏幽听完想笑，表面恩爱光鲜罢了，白怀山外面的情人都够好几桌麻将了。
“叮铃铃……”
像悦耳的风铃声，夏幽朝声音的来源看去，眼睛瞬间瞪大了。
一颗钢珠快速朝楼上飞过来，穿过水晶吊灯，珠身划过水晶球发出危险的清脆声音。
夏幽惊恐至极，一时间竟忘了躲避，那颗钢珠仿佛划过夜空的流星，带着极大的破坏力，她甚至感受到了皮开肉绽的痛意。
“砰！”
钢珠打到水晶灯的灯柱上，然后就掉了下去。夏幽如同被抽干了力气，握紧扶手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她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咔嗒。”
一道断裂声。
楼下的人们抬起头来，看向那巨大的水晶吊灯。
“刚才的是什么声音啊？”
“不知道，听着怪吓人的。”
孟玉音也抬起头。
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在她身上更显得皮肤细腻光滑，整个人都好像变年轻了。孟玉音喜欢自己抬头的动作，因为她的下颌线和侧脸很美，而且她余光察觉到白怀山在看她的脸，一定是在欣赏她的美。
可惜，她想多了。
白怀山在看她眼角外侧整容留下的疤痕。
而那个被钢珠打中的水晶吊灯，灯柱上的链条突然断裂，吊灯快速下坠，不给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孟玉音一点反应时间，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脸上。
别看白怀山年纪大，反应速度却是快的，他躲开了，只有零星的碎玻璃渣划破了他的手和脸。
“天哪！她的脸……”
“快送去医院！”
孟玉音已经昏过去了。
灯身血淋淋的，宛如一株嗜血的花朵，张扬地开在了孟玉音脸上。
夏幽喘着粗气，周围的嘈杂声让她有些耳鸣，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血腥的场面竟真实发生在她眼前。
太不真实了。
水晶吊灯不真实，血肉模糊不真实，惊恐尖叫不真实，一切都像电影里的那样，怎么看也不像是真实发生的，她如此近距离接触并亲眼看到。
忽然眼前一片黑暗，夏幽睫毛颤了颤，有人在身后抱紧了她。
“别看。”
白景译捂住她的双眼，以一种安抚却带有颤抖的语调在她耳旁说道。
◇
夜间零点，外面响起鞭炮声。
过年了。
城市禁烟花爆竹，可不看烟花终究是没有年味，还是会有人偷偷地放烟花。夏幽脑袋里嗡嗡作响，烦躁地捂住了耳朵。
今年格外热闹，白家人齐聚在医院里，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如同树枝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惹人心烦。
“我去趟卫生间。”夏幽从座位上起身。
白景译也随之站起来，“我也去。”
身后的喧闹越来越远，夏幽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她穿着旗袍，走起路来步步生莲，露出的一截细嫩小腿任谁看了都想摸一把。
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害怕失去，更何况是有独立意识的人。白景译快步追上去，把夏幽揽入怀里，掌心传来她的温度，极大地抚平了他心中的不安。
“身上怎么这么凉？”
“废话！我都快冻死了！”
“让你出门多穿点，你不听，以后老了腿会痛的。”
夏幽撇撇嘴，她当然要趁着自己年轻身材好的时候，穿最漂亮的衣服啊。
白景译垂眸偷偷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她脸上的不悦，立马放软了语调，“腿痛也没事，我穿多点，好好保养腿，等你老了我用轮椅推你。”
夏幽翻了个大白眼，“你别咒我行吗？”
白景译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揉了下她的脑袋，低笑着喃喃道:“坐在轮椅上也好，这样就不会乱跑了。”
夏幽闻言一顿，看向白景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你刚才说什么？”
白景译微笑着摇了摇头。
走到卫生间，旁边的楼道传来男女激烈的争吵声。
夏幽听这吵架声觉得熟悉，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她拉着白景译走了过去。
悄悄地推开门，轻微的吱呀声让夏幽抿紧嘴唇，屏住了呼吸。不过那两个吵架的人并没有发现她。
周荷怀孕好几个月了，肚子高高的鼓出来，把弹性的衣服撑到变形。
此刻她完全不顾自己在医院，声音尖利地吼道:“凭什么不让我去看妈？白云驹，我是你的妻子啊！为什么别人都能去看，就我不可以！”
听到妻子这两个字，白云驹目光瞬间变得阴冷，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说？是谁用下作手段怀上孩子逼我结婚的？周荷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
“我没让你忍我啊！”周荷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悲愤地控诉道:“明明是我一直在忍你！我怀孩子多不容易，你有陪我去产检过吗？你知道我每次看到那些女人身边都有丈夫陪着是什么心情？”
“我不止一次说过，把孩子打掉！”白云驹抬起下巴冷漠地盯着她，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这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吗？你活该。”
他说完就走，周荷扶着肚子在后面追。
楼道光线不好，白云驹在前面走得飞快，好像要把周荷甩掉，周荷偏不如他的愿，一步跨两层台阶追着他。
她累得气喘吁吁，浮肿酸胀的腿快迈不开了，全靠意志支撑。
在灯光灭下去的一瞬，她没踩住楼梯，瞬间被失重感席卷。
“砰！”
周荷整个人直挺挺地趴在楼梯上，肚子抵在坚硬的台阶边缘，她竟也顾不上了，因为太痛了，她甚至感到身下有湿粘的液体流出来。
“云驹……”
她白着脸，很害怕地叫他的名字。
白云驹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冷嗤道:“白痴，上个楼梯都能摔倒。”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荷疼得爬不起来，几乎崩溃，“我肚子好痛，我好像流血了。”
“然后呢？”
“真的很痛，你快回来！”
“我又不是医生，你痛就去找医生，找我有什么用？”走到楼道口，白云驹摔上门。
楼道渐渐没有动静了，灯灭下去也没有再亮起来，周荷趴在地上，用力咬紧嘴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在疼得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她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
◇
看到周荷身下的那滩血，夏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拍了拍白景译的胳膊。
“天哪，她不会流产了吧！你快抱她去找医生。”
白景译好笑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要我抱她去看医生？”
“不然呢？我又抱不动她。”
“我不去。”白景译双臂环胸，冷漠地看着地上晕厥的女人，“你忘了，那时候她开车撞你。我不会救她的！”
可肚子里的小孩是无辜的啊，人生在世要多积德。夏幽抓着扶手，往楼上跑，“你爱去不去，我去！这可是两条人命！”
就算夏幽这样说，白景译也是站在原地不动，后来看周荷血越流越多，可夏幽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迷路了。
白景译还是难逃自己的良心，给柯珩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
“你们医院九楼东边的楼梯间，有个孕妇摔倒了，流了很多血，你快点找人过来。”
“啊？你怎么知道我们医院的事？”
白景译懒得跟他解释，“快点，再晚人就死了。”
◇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抢救，孟玉音的脑袋终于保住了。医生说还没有脱离危险，如果在十五天内她还没有意识，就会变成植物人。
白家长辈多，熬不了夜，那些纨绔子弟又找借口离开了，最后只有夏幽和白景译留下来守着。
夏幽后半夜睡着了，白景译去柯珩那找了瓶红牛喝，一直精神到了早上。
见白景译一晚上没睡，还要开车，夏幽很不放心，“要不我开车吧，你去后面睡会。”
“不用，我开。”
“还是我开吧。”
白景译已经开始热车了，夏幽无奈地耸耸肩膀，也上了车，“要吃早饭吗？旁边有家早餐店，还是卖粥的。”
“吃吧，不然回家还要做饭。”
“好。”夏幽快速下车。
她买了海鲜粥，生煎，小笼包，都是白景译喜欢吃的。
等夏幽上了车，白景译瞥了一眼，没好气道:“你只买了你自己的早餐？”
“啊？”夏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忘记买自己的早餐了！
因为白景译在路边热车，早餐店里还那么多人，她一着急就忘了，倒是把白景译喜欢吃的都买齐了。
“不是啊。”夏幽可委屈了，打开早饭给白景译看，“这些都是给你买的。”
白景译没看早餐，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夏幽，“所以你是忘买了自己的早饭，但是买了我的？”
夏幽点头。
白景译面无表情地撇开脸，看向车窗外面，嘴角微微上扬。
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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