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饭之恩
那帮人过来之时，多数都身披厚重的蓑衣，那是用蓑草编织而成，穿在身上用以遮雨的雨具，因为雨大，他们取下蓑衣后，身上多少有一些雨水。
但有三个修者只穿着长袍，而他们身上竟然没有一点水迹！
“小心，”见陈逸东巴头探脑的样子，老人不动声色地抓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那是筑基，千万不要与他们产生误会。”
筑基？陈逸东心中一凛，马家在矿山横行霸道，人五人六的，若遇到筑基强人，连提鞋的份都没有。
他的心中一片火热，期望自己早日能成为一个傲然世间，驰骋天下的筑基强者。
“如果劳资是筑基，马上就去宰了那马云海。”
那群修者开始动手生火做饭，片刻后一阵肉香传来，他们开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陈逸东大半天滴米未沾，本就饥饿难挡，现在闻到肉香，更觉饥火难忍。
老人身体本来就弱，这么长时间就喝了点水，神色愈发萎顿不堪。
陈逸东心中一动，之前因为担心有凶兽出没，有心出去捕猎又不敢让老人独自一人在此待着；既然现在这里有这么多强人，正好出去一趟。
于是悄声对爷爷说了，站在山凹边上打量了一番后，一个箭步冲进了雨幕。
一炷香之后，他脸上洋溢着喜色，手中拎着两只肥大的野兔走回来，够俩人吃几天了。
陈逸东站在凹边宰杀野兔，同时运转功法将身上的雨水蒸发掉。
接着生火烹兔，不一会肉香四溢。
“你这小孩，过来一下。”陈逸东夹起一个兔子腿，正要递给老人，冷冷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如金铁相击，铿锵艰涩，口气很是威厉，不容抗拒。
他手一抖，兔子腿掉回锅里，站起来回身望过去。
身穿黑袍，正是三个筑基真人之一。
老人颤悠悠地站起来，对那筑基说：“这位道友，我们爷孙俩在此路过，因被大雨所困，只好滞留在此，如果打搅了各位，我们这就走，”接着向陈逸东示意，让其准备收拾物品。
陈逸东心里憋屈，尼玛劳资先到这里，中间最好的地方已然让给你们了，还要咋的？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知道不能忤逆这群强者，所以只是对那筑基抱拳一拱，一言不发，也不去拾掇。
黑袍老者一愣，接着笑了，笑得很和煦，但声音依然冷厉：“这位老丈不用担心，我只是好奇，这小孩居然去抓野兽吃，难道不怕业力吗？”感情他天生说话就这样子，并不是有敌意。
陈逸东不算小孩了，但那筑基已经几百岁，所以这么称呼也无不妥。
玄云大陆上有这样的说法，不能过份以大欺小，否则会有业力，难以渡劫。
所谓以大欺小，就是说高阶修者无辜打杀低阶修者——人族杀戮弱小的野兽，也可以归为这一类。
野兽是比凶兽更低一个档次的兽类，气血很弱，根本就没什么营养，吃了也不顶饱，所以很少人去杀野兽——除了徒增业力之外，就没什么好处。
陈逸东听老者这么一说，方知对方并无恶意，心里一松：“好叫真人知道，因为被雨水所困，我们在这滞留了几天，早已断粮，爷爷体弱，已经一天不得饮食，以野兽充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难得如此文绉绉地说话，潜意识中，或许想给那竹月仙子留下个好印象。
黑袍筑基听过解释，微微颔首坐下。
“那老爷爷身体不好，小梅，盛两碗米饭和肉食送过去。”天籁之音再次响起，可惜有许多高大的角马挡住视线，那仙子又坐在人堆之中，根本看不到身影。
不一会，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端了两个大海碗过来，满满的两大碗，一碗灵米饭，一碗凶兽肉。那兽肉能量极高，至少是二级凶兽肉——或许是三级；灵米香喷扑鼻，颗粒饱满，浑圆的颗粒覆着莹润的光芒，这是三年一熟的精品灵米，陈逸东还没吃过这等好米。
他用自己的碗接了，低声谢过清秀女孩，女孩格格一笑，接过空碗转身跑了回去。
“一饭之恩，重若千金，老夫谢谢那位仙子，谢过各位真人。”橘井老人连连作揖，一叠声地道谢，“老夫爷孙俩法力低微，无以为报，只懂一些丝弦之音，若各位不嫌弃，就为各位即兴吹奏一曲，以助酒兴。”
那群修者轰然叫好：“如此，就麻烦老丈。”
橘井老人取出玉笛：“请各位真人稍候。”思索片刻后交给陈逸东——他本想亲自演奏，无奈体弱无力，只好让陈逸东代劳。
老人的意思是不想平白得人好吃，但陈逸东觉得这算——卖唱？自尊心作祟，很是不情愿，所以接过笛子，往怀里一收，不打算吹奏。
“出门在外，谁都可能遇上难处，占了你们的位置，已是过意不去，一点小小心意，只当是补偿而已，”天籁之音响起，柔柔糯糯的，“我也是喜欢丝竹之人，若能有幸恭听道友一曲，这是难得的福分。”
这话通情达理，让人听起来舒坦，陈逸东拿起玉笛轻轻放在嘴边，一息后，典雅悠扬的笛声传出。
这是老人自编的曲调《逍遥行》，音色柔美，宽厚温润的笛声，让人仿佛置身于琼楼玉宇的仙境之中；旋律婉转动听，使人久久沉浸在美景中，流连忘返，令人寻味。
陈逸东的笛乐造诣极高，甚至超越了老人，已经达到了神乎其技、登堂入室的水准。
余音袅袅曲尽其妙，四下寂静无声，角马也悄然不动，不仅如此，或许天地都不忍侵扰这古韵之声，当然更有可能是纯属巧合，反正——延绵数天的大雨不知何时，居然悄悄地消停了。
十几息之后：“好，好！”大家轰然喝彩。
“雨停了，大家收拾一下赶路吧……给那两位道友留一些粮食。”天籁之音再次响起，众人七手八脚地收拾妥当，片刻后急骤的马蹄声扬长而去。
天籁之音，古韵之声。
若干年后再次相遇，双方蓦然发现，昔年偶遇，彼此留下的那番绝响，依旧萦回环绕在心间。
从来不曾忘怀。
见习船长说
突然想起郑予愁的《错误》：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的窗扉紧掩，恰如青桥的石板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我达达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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