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每天随着花送过来的还有一小片花笺，正好对应着所送花的花语。
就连房东太太也从格莉娅口中得知最近有人在疯狂追求沈知岁，路母屋子里边的那些花束就是对方送过来的。
秦珩送花的时间好像很早，路母六点多起来时，信箱已经有了新鲜的花束，连这几天的信件都染上清冽花香。
阎炎的事曝光之后，他的助理倒是来找过路行远一趟，只不过还没进门就被路母赶出去了。
虽然言语能力恢复了，然而路行远还是害怕落在自己身上黏糊糊的视线，他还是抗拒别人的目光，镜头也一样。
也幸好阎炎倒台得快，网上的人还不知道小星云就是当年的Nebula。
木质楼梯发出清脆的皮鞋声响，哈里斯手里握着自拍神杆，嘴角带笑对着镜头打了声招呼，眉眼弯成两道。
“别催了别催了，我已经在往小星云家走了。”
他边直播边踩着楼梯下楼。
因为之前和路行远打过招呼，所以哈里斯也不怕惊着对方。
两家就住在对面，怕地址泄露，所以出了家门时，哈里斯适当将镜头转向地面，等到了路家才重新扬起手机。
为了方便，路行远的卧室是在一楼。
刚进门屏幕就被弹幕所占满。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小星云的家吗？
怎么会有这么多花！”
“那是绣球花吧！立马下单和我们家宝贝同款！”
“我哭了，我不配为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男孩子！”
“啊啊啊我好像听见钢琴声了！宝贝这么早就在练琴了吗？”
……
软件有实时翻译功能，哈里斯自然看得懂弹幕，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觉得中国的粉丝好像很热衷当妈妈，满眼扫过去全是满屏的“崽崽”“我爱你”。
路行远确实是在练琴，清雅琴音从拐角的房间传了出来，哈里斯对着屏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房门是半掩着，斜斜日光从落地窗洒落进来，照亮了半个房间。
有光线在路行远肩上跳跃，米白色毛衣勾勒出完美的腰线。
纤细手腕上系着一道细细红绳，是前些天路母给路行远求的转运珠。
知道路行远对镜头的抗拒，所以哈里斯只是将镜头固定在黑白琴键上灵活手指。
刚好是文化节那天路行远演奏的曲目。
“阿伟乱葬岗！全程录屏准备给之前某人那些不要脸的粉丝听听，居然还说我们家小星云是蹭热度！”
“小星云是专业学钢琴的吗，感觉不像是业余的。”
“会不会是哪个钢琴大佬啊？
这样的水平真的可以开独奏会了。”
……
一曲终的时候哈里斯就已经自觉将手机摄像头往后调了下，镜头切换之间，光洁琴板上那双茶色眼瞳正好一闪而过众人的视线。
“天我看到了什么，那是小星云的眼睛吧！”
“对比之前的截图，是真的是真的！”
“呜呜呜太好看了，哈某人，妈妈命令你把镜头换回去！”
哈里斯不顾粉丝的反对，毅然决然将直播切断，再抬头时路行远正好看了过来。
“你刚刚是在直播吗？”
哈里斯怔了下，还是不太习惯路行远的声音，男人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温和百倍，听着很是舒服。
不像他一般粗犷。
哈里斯下意识放缓了声音，点了点头，又道：“你放心，我没拍到你的脸。”
哈里斯其实是有私心的，当年路行远被那样诬陷，无非就是那些人认定他与音乐高契合度的贯通是因为毒品带来的致幻效果。
那如果日常视频中的水准和独奏会不相上下，就不会有人那样怀疑了。
而且之前医生也建议路行远脱敏治疗，多适应镜头。
虽然知道哈里斯不可能曝光自己，不过听到他的话，路行远的脸色还是稍稍松弛了些，又朝他弯了下嘴角。
他遥控着轮椅往客厅走。
原木圆桌上除了那一束正朝阳开得正好的洋桔梗，还有一盘刚出炉的抹茶曲奇，是路母给哈里斯准备的。
哈里斯咬着曲奇吃得开心，眼角余光瞥见桌山的烟粉洋桔梗，顺势道：“阿辞，粉丝都在夸你家的花好看。”
与此同时，秦珩的秘书也刚看完哈里斯的直播。
秦珩的原话是想知道沈知岁的反应，然而秘书一连将视频看完，还是见不到沈知岁出镜。
正在办公桌后工作的男人突然抬起眼，绀色衬衫熨烫平整，扣子也系到最上面一颗，一丝不苟斯文败类。
他清了清嗓子，佯装不在意道：“送过去的花，她还喜欢吗？”
秘书思绪脱离浮想联翩，连带着秦珩的话也没怎么听清，张口就道：“挺喜欢的。”
秦珩眼角扬起几分笑意，有点得意。
他可是挑了好久呢。
又听秘书道：“我看弹幕都在夸路先生品味好，买的花都好看。”
“那是秦总早上刚送过去的洋桔梗，四舍五入就是在夸秦总了。”
扬着的唇角突然平了下去，秦珩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秘书看，直将人看得后背发凉。
半晌才道出一个字：“……哦。”
这个四舍五入用得也未免太过微妙。
……
沈知岁不知道直播的事，交换生和舞蹈培训的事已经提上日程，她这几天都忙着往学院和培训基地两头跑。
白时微已经回了舞蹈房，听到工作室对沈知岁的偏见之后，她倒是大大方方将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只不过在事业和婚姻面前，白时微选择了前者而已。
只不过因为那是别人私事，沈知岁不好多说而已。
少了之前的偏见，工作室对沈知岁的态度又回了以前。
隔着两地本来就不会影响什么，但至少沈知岁没再听见有关自己的风言风语了。
交流的学校倒是有人看过之前沈知岁和秦珩的微博，然而也只是了解个皮毛而已，多次撞见秦珩在教学楼下边等沈知岁之后，原本怀揣着好奇心的人又打消了顾虑。
午后阳光灼眼，已经开始入夏，气温又高了一点。
下午没课，沈知岁索性直接回了家，没在学校用餐。
梧桐树挡住了大片的日光，沈知岁却还是听见同学卡特在自己耳边咋呼，勾了自己肩膀指着树下的男人道。
“沈，他又来了哦。”
卡特是个金发混血女孩，一双蓝色眼瞳空明澄澈。
她凑近沈知岁耳边，呼吸温热落在女孩脖颈，夸张的星月耳环也因为动作从沈知岁肩上划过。
卡特见过秦珩多次在课下等自己，然而沈知岁好像对对方无意，每次都是视而不见。
秦珩做不出那种死缠烂打的事，沈知岁也不喜欢。
他只会默默跟着沈知岁走回去，等沈知岁到了家，秦珩再独自坐了车回去。
全程零交流。
沈知岁猜不出秦珩的用意，只是觉得秦珩的公司可能快倒闭了，所以才那么闲。
就连路母也有一次看见不忍心，问了沈知岁要不要招呼人进屋吃个饭。
沈知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然而今天却有了特殊。
拐过最后一个转角时，秦珩却没再像之前那般默默看着沈知岁离开，而是将人喊住。
他手上还有一张奶白色纸巾，喷了香水的，是女孩会喜欢的那种香甜味道，有点像草莓舒芙蕾。
“岁岁。”
秦珩从后面追了上来，手上的纸巾已经被他摊开，除了那股浓厚的香水味之外，上面还有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体。
看得出主人是临时写的，字迹都是用的唇膏。
颜色很熟悉，和今天卡特的口红是同一个色号。
沈知岁默默扬起了头，用眼神询问秦珩。
秦珩薄唇一抿：“这是刚刚你那个同学给我的。”
卡特留的是自己的电话号码。
沈知岁无动于衷：“……哦。”
秦珩拢了下眉：“你不说点什么吗？”
他目光闪了闪，好像是找不到焦点而感到焦虑。
秦珩慢慢低下头，垂下的睫毛掩去眸底那一抹落寞。
“你喜欢二教那条林荫小路，每次路过那里时你都会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你不喜欢早课，每次早课你都是踩点进去的，而且还会事先在拐角处买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所有的课程中你最喜欢的是格莱尔教授的，每次她的课你都会提前半个小时过去抢座，虽然有两三次还是抢不到。”
“你喜欢吃榴莲班戟，却只喜欢吃班戟皮，不喜欢吃奶油，所以每次你只会用勺子挑开最外面一层皮。”
“阿妈面条馆是你最常关顾的中餐馆，但是你不喜欢吃葱花，所以每次都交待服务员不要加。”
……
秦珩以前觉得自己最擅长的莫过于哄小情儿开心了，然而现在他却不会了。
那些惯用的伎俩在沈知岁面前都失了效。
他知道沈知岁不喜欢那些，他也不喜欢。
秦珩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差生，突然面对着一道从未见过的难题，莽撞而无措。
只会埋头一股脑将能想到的公式啊原理啊都写了上去。
他双眉微微低垂着，卷着的睫毛敛了所有的忐忑和不安在上面。
沈知岁莫名对自己的秦珩感到陌生。
她知道这些天对方都会跟着自己回家，却没想到秦珩是为了这样的事。
她看着秦珩，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
路母今天做的是黄焖鸡，是往常沈知岁喜欢吃的，然而今天她却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用了饭回了阁楼，秦珩临走前那些话又再次在自己耳边回响。
想着分散注意力，沈知岁索性找了作业出来。
一翻书才发觉明天的课是格莱尔教授上的，格莱尔是一个很有趣的英国老太太。
秦珩没说错，沈知岁确实很喜欢对方的课。
封面那几个烫金大字莫名拼成了秦珩那一张欠揍的面孔。
沈知岁恼怒将书丢到一边，想着今天的作业是通过邮件上传的，沈知岁终于打开了那个许久未登上的邮箱。
还没找到发件箱就先看到差点被小红点攻陷的收件箱。
点进去全是同一个人。
几乎每天一封，没有一天不落下。
沈知岁睁大了眼睛，还没看标题还以为是垃圾邮件。
“TN”两个字母刚打上去，鼠标却不小心点到了最后一封，时间是今天凌晨五点四十。
上面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图片。
晨曦微露，光线还不明朗，拍摄的光线算不上最佳。
蓝莓松饼孤零零躺在盘子中间，入镜还有男人半只手掌。
沈知岁眸光动了动。
再往下划还有一句话……
“岁岁，我已经会做蓝莓松饼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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