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那天直播时实在冷的厉害，张渺这次感冒来势汹汹，尽管下午吃了药，傍晚时依旧发烧了。
晚饭，她去学校的诊所打吊瓶，顺便想开个假条，明天不来上学。
医生量了量她的温度，眉头皱了起来：“三十七度九，同学，一中规定高三学生发烧必须超过三十八度才能开假条，你先打针观察一下吧。”
张渺：“……”
三十七度九和三十八度就差了那么一点，要不要这么死板啊？
医生给她插好针头，就匆匆离开去给后面排队的同学打针了。
最近降温来得突然，一中很多同学都感冒了，校医院里人满为患，都是前来打吊瓶的。也正是因此，学校才规定只有发烧超过三十八度才能开假条，否则，高三这么紧迫的时刻，那么多人请假怎么保证升学率呢？
没有烧到三十八度，就不算高烧，虽然身体可能会不舒服些，但学习还是能学下去的，哪怕效率低也比在家躺着睡觉好。
张渺叹了口气，静静坐在校医院打吊瓶。现在职高那边盯得挺紧的，教导主任每天都来一中观察升学班的学生的出勤情况，她是不敢随意逃课。
她周围还坐着几个学生，和她一样来打吊瓶，他们都是统一的装扮——左手扎针，右手握笔，争分夺秒地刷着放在膝盖上的习题册。
张渺忽然觉得鼻子有些不舒服，她随身携带的纸巾用完了，便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坐在她右侧的女生，小声问道：“同学，能不能借我一张纸巾？”
女生正在做数学题，思路被打断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显然是不太开心，但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停下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张渺。
她看向张渺时，发现眼前的女生有些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
她忽然福至心灵，惊讶地问道：“欸，你是张渺吧？就是网络上那个风筝少女对不对？”
张渺接过纸巾，道谢后莞尔一笑：“是啊，没想到被认出来了。”
女生感慨：“我看过你的视频，没想到真人和视频里一样好看。”她知道很多网红在拍视频的时候都会加上很多滤镜和特效，实际上真人长得很一般。
张渺的美貌却没有因为离开短视频滤镜而打折扣，甚至真人更灵动些。女生不由心想，只是还不怎么打扮的高中生，就长成这副模样，不知道将来要多倾国倾城。
这是别人怎么都羡慕不来的。
他们声音并不大，但在安静的校医院中依旧很明显，于是，几个随身带了手机的同学便偷偷拍了几张照片，还有的主动和张渺打招呼。
女生合上习题册，同张渺聊天：“哈哈，当网红就是不错啊，你看，大家都在看你呢。”她目光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心中有着淡淡的失落，要是自己也有张渺这样的好样貌该多好。
张渺眨了眨眼睛，低声说：“也没多好，感觉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一样，怪不自在的。”
女生被她逗笑了。
张渺看到了她习题册封面上写的班级和姓名。
——二十二班的许若卿。
这个名字张渺是有印象的——光荣榜上年级第二。也是一中的万年第二。
一个仅次于沈律的大学霸，又有着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名字，一开始，很多人都对许若卿到底是个着怎样的女生想入非非。
但实际上，结果相当令人失望。
许若卿个子很矮，身材瘦小，长相也十分普通，属于扔在人群中找都找不到的那种女生，她性格又很内向，平日里不太合周围的人沟通，只是无时无刻不在闷头学习。
要说许若卿身上唯一有辨识度的，就是她鼻梁上那比玻璃瓶底还厚的眼镜了。
虽说许若卿平日里很内向，但她今天看上去兴致却不错，主动和张渺说了几句话。
张渺本来就觉得打针无聊，有人聊天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她随意找着话题和许若卿聊着：“你成绩那么好，平时学习应该挺辛苦的吧？”
许若卿：“还好吧，高三哪儿有不辛苦的呢？”她的语气听上去云淡风轻，但实际上，许若卿学习相当刻苦。为了保持成绩，她每天都在争分夺秒地做题，每晚只睡四个小时，白天全靠打量咖啡吊着精神。别人生病是因为气温下降，而她则是累出来的。
许若卿说完那句话，后知后觉地品出了冒犯的意味。确实有人高三不辛苦，甚至完全不学习，身边的张渺不就是吗？那她刚刚说的话，的确是不合时宜。
于是，她摸摸鼻子，歉意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其实不学习也没什么，你拍视频当网红也很辛苦很厉害的，学校里很多人都羡慕你。”她的手指紧张地折着习题册的封皮，似乎是怕张渺生气。
张渺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我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子，你不用这么小心啦。对了，你成绩那么好，将来想考哪所大学呀？a大b大应该都很稳吧？”
说起大学，许若卿本来看着很寡淡的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照的她平凡的外貌都变得可爱起来：“我不打算在国内上学。”她说了一所国际上很知名的大学，算得上全球顶级院校。张渺这才知道，除了搞好成绩，许若卿高二时，雅思就考出了极高的分数。
张渺把眼睛睁得很大，拍了拍许若卿的肩膀，称赞：“天呐，你太厉害了，你们学霸都这么强吗？身为学渣的我佩服的五体投地。我们一起照张照片吧，我超级佩服你们这种学霸的。”
许若卿听到她的提议，露出了微笑。在张渺拿出手机后，她靠了过来。于是，咔嚓一下，手机频幕上留下了两个少女的微笑。
张渺眨着眼睛打趣道：“你加油哦，等将来去了x大，我逢人就拿出来这张照片，告诉他们我有个朋友是顶级大学霸。”
许若卿低下了头，犹豫了大约十几秒，从习题册中拿出一张书签，递给张渺：“这个书签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了。”她的耳朵有些红，似乎是在害羞。
书签是她自己做的，白色卡纸上是钢笔写的娟秀小楷。
——你要一直向前走，直到灯火通明，直到光芒万丈。
许若卿没有告诉张渺，这是她的从小就定下来的座右铭。
张渺接过书签，先是夸赞了许若卿的字好看，接着苦恼地说：“可惜我来打针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没办法送你礼物了。”
许若卿指着她的手机，小声地说：“我今天没带手机，你搜索微信号加一下我的好友好不好，我想要刚刚拍的那张照片。”
张渺当然说没问题，立即加上了许若卿，将两人的照片发了过去。
晚饭的时候，宋春晓和何笑笑来校医院看张渺，并且给她带了面包和粥。
她们看到张渺在和许若卿说话，大吃一惊。
恰好许若卿的吊瓶打完了，她让医生拔了针头，就先行告别。
何笑笑把面包拿给张渺，惊讶地问：“张渺，我没看错吧，你刚刚是在和许若卿聊天？天呐，我初中和她一个班级，她可是出了名的孤僻，除了学习从不和别人交流，你们怎么聊上的？”
张渺啃了口面包，说：“一起打针，随口就聊上了呗。”
何笑笑还是觉得惊讶，但只要一想到主人公是张渺，就觉得似乎也能说过去。
张渺身上有种天然的活力，像是春天森林里的太阳，可以唤醒外物生长，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同时，她又很善解人意，很会照顾朋友的心情。这样的人，即使是许若卿，也会想要和她做朋友吧。
何笑笑送完了面包，一看时间不早，连忙说：“我得回去上自习了，上次月考就没考好，万一下个月再退步，我爸妈会把我骂死的。”
宋春晓留了下来。她坐在张渺身旁，手里拿着一本高中数学重点公式大全，一边在心里默默背着公式，一边百无聊赖地数着张渺的点滴。
何笑笑走后，宋春晓合上了小册子，露出了一个腹黑的笑容。
张渺浑身一抖：“……你有什么直接说。”
不要这样笑，我害怕。
宋春晓从数学公式大全手册中拿出了一张纸条，举在张渺面前。
这是一张假条，上面写了年级主任的签名，还有学校盖章，不过请假人和日期一栏却是空着的。
张渺皱着眉头看宋春晓，十分疑惑她从那里得到的这种好东西。
宋春晓将假条放在她手里，耸耸肩：“肯定不可能是我弄到的啊。沈律刚刚给的。他之前参加数学奥赛的时候，因为不确定日期，所以年级主任给他开了一堆空白假条，这是多出来的。”
张渺嗤笑一声，将假条揉成团，干净利落地丢尽校医院垃圾桶里：“谁稀罕他的假条。”
宋春晓看了看垃圾桶里的假条：“啧，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情况挺稀罕的。”
张渺当然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她也清楚宋春晓说得对，自己确实需要那张假条，需要回家好好休息。
但她只要一想到那张假条是沈律送的，内心就充满了憋屈。
沈律仿佛在这世界铺展开天罗地网，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收在了眼里。这种行为，张渺只是一想就觉得不舒服。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沈律就觉得自己那么厉害？凭什么他就可以未经允许依旧干涉她的生活？凭什么他就认定她张渺会需要他的所谓好心帮助？
张渺很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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