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被甩出去的一瞬间甚至还没能做出反应，直到后背撞上山石，才在疼痛中回过了神来。但即便如此，他也强忍着没‘嚎’出声音来。原因无他，实在是……实在是沈则和司砚两人刚刚的对话太过骇人了。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什么叫蓄意破坏鬼境封印？
什么叫被逮捕了？
方振觉得自己像是撞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顺着他的视线往前去看，只见司砚和沈则两人面对面站着，明明司砚要比沈则矮上大半个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气势上，司砚却依旧是丝毫不落于下风。如果说沈则的眼睛是冷冰妖冶，那司砚的那双眼睛就是淡漠疏离，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浩然。
清风徐徐，却越发显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紧绷。
“给个机会，”司砚先出声打破了此刻诡异的安静，他以腕力轻轻晃了晃手铐，眉梢微微扬起，道：“松开。”
沈则没说话，只是垂眸观察着司砚，他的目光很仔细也很直白，从司砚左边眉尾的小痣开始，到线条柔和流畅的下颌，甚至连同着司砚脸上那点极其细微的表情都舍不得放过，深邃的瞳孔中仿佛还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异样。
然而这一幕落在不远处作壁上观的方振眼里，无疑显得更加恐怖了。
沈则的眼神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而在看司砚的时候，就像是在考虑要从什么地方开始下刀。
他甚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心也揪在了一起，好像下一刻就要看见司砚血溅当场。
“嗯？”像是没听清司砚刚刚的话，沈则脸上的笑意渐重：“你说什么？”
他这个人身上实在是有一种很奇妙的特质，不笑的时候，冰冷得像是恶鬼，但是一笑起来，就显得有些佻达，像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
司砚却被他盯的有些不耐烦了，道：“我说，给个机会，松开。”
沈则不徐不疾：“如果我不给这个机会呢？”
听到这里，司砚忽然笑出了声音来，他扣着沈则动脉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加遮掩的危险：“沈先生，你恐怕误会我的意思了。”
对比司砚的不耐，沈则就更加显得耐心，他笑着开口：“什么？”
司砚抬眸：“我说的机会，是我给你一个机会。”话落，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不再犹豫，五指登时收紧，同时操控灵力至手腕处，打算用灵力直接将手铐撑爆。
然而下一秒，预料中的画面却没有出现，司砚心底‘咯噔’了一声，他下意识的再次操控灵力，然而——和方才一样，他发现自己身上的灵力根本无法汇集，才刚刚凝聚到腕处，顷刻间就又散开。
将司砚的表情一收眼底，沈则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笑容中多了些许恶劣：“忘了告诉你，我这个手铐比较特殊，被铐上的话，灵力恐怕是施展不出来的。”
他边说，边用被司砚抓住的那只手，轻轻扯了一下手铐的另一端。
司砚：“……”
“时间不早了，和我回去吧。”沈则看了一眼时间，跟着站直了起来。
“等一下。”
司砚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跟沈则走，想起方振刚刚给自己科普的事情，鬼知道跟他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顿了半秒，就很快反应了过来：“你为什么铐我？”
沈则挑眉，虽然不知道司砚这又是在唱哪一出，却还是耐心的提醒了一句：“你蓄意破坏鬼境。”
“有吗？”
很久很久之前，在司砚还在做人类的时候，他就有了‘识时务’这样的良好品质。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没有吗？”沈则笑了起来：“你想耍赖？”
司砚一本正经：“我没有耍赖。你说我破坏了鬼境，我问你，你有证据吗？还有，鬼境上面的封印消失了吗？”
沈则摇头：“没有。”
司砚又说：“那你现在没有理由的铐着我，我是不是可以去特殊管理局举报你？”
司砚很会安慰自己，他如今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刚刚不过是一时大意被沈则铐上了，主要也是没想到这玩意还有克制灵力的效用。所以他现在大可以先耍赖，等哄骗沈则将其摘下后，他就可以为自己找回场子，痛扁沈则。
所以一时的忍气吞声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沈则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他饶有兴趣的说了句：“你还要举报我？”
司砚：“是的，举报你。”
不远处，方振的下巴都快要惊掉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司砚会在这时候反咬一口，也更加没想到……沈则居然会这么有耐心的和司砚废话这么久。而且看起来好像还并没有生气，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沈则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吗？
“可是你刚刚明明是亲口承认了，”沈则故作几分苦恼的模样，道：“我听的很清楚。”
“没有，”司砚眼睛眨也不眨：“是你幻听了而已。”
沈则道：“不会，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
司砚：“那你拿出证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活像是小学生之间在辩论。
而此刻沈则才像是终于记起了什么，他回过头，目光落在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方振身上。
方振哆嗦了一下：“……”
老天！你们难道不能一直小学生模式吵下去吗，为什么偏偏要记起我！！！
然而不管是沈则还是司砚，两人都十分默契的忽略了方振眉宇间的抗拒。只见沈则朝着方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你是方天龙的儿子？”
“是……”一对上沈则那双冷冷的眸子，方振就忍不住的紧张，他扶着旁边的山壁慢慢地站起身：“是我。”
沈则淡淡的‘嗯’了一声：“你是否听见他亲口承认是他破坏了鬼境的封印？”
方振张了张嘴：“我……”
“没事，”司砚朝着方振微微一笑：“你大胆说。”
沈则鼓励：“嗯，大胆说。”
方振：“……”
他是真的想要说谢谢了。
“我……”
方振看看沈则，再看看司砚。
一个是他不敢得罪的人，另一个是救了他一命的人，而他就这样被卡在中间，完全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才比较好。
“我……”纠结了半天，方振抿了抿嘴唇，他小心翼翼的后退了半步，索性把心一横：“我不知道，我刚刚什么也没听见！”
“看吧，”司砚朝着方振递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继而看向沈则：“他说什么也没有听见。”
沈则点了点头。
司砚见他只是点头，却没有丝毫动作，又晃了晃手上的镣铐，催促了一句：“还不给我解开，真想等着我去投诉你吗？”
“就……就是，”踏出了第一步，方振好像也没有刚刚那样害怕了，只是声音还有些不自觉的轻颤，又补了一句：“而且严格说起来，你并不是特殊管理局的人，你没有资格代表特殊管理局抓人。”
听到这里，司砚一下子就火大了起来：“好啊，原来还是个假冒的！”
“特殊管理局？”沈则苍白的下颌微抬，嗤笑：“我还瞧不上。”说着，目光落下司砚的身上：“只是你破坏我压下去的封印，到底为什么？”
司砚狡辩：“我没有破坏，你诽谤我。”
沈则轻抬眼帘：“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砚看向方振：“我和是方振约好一起进山的。”
然而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戳中了沈则那条神经，明明前一秒脸上还带着笑意，随着司砚后半句话落下，他眉梢眼角的笑意肉眼可见的消散，眼神冷淡许多。
只是司砚却没注意到沈则这样的变化，他还在暗暗对着方振使眼色，同时又开口道：“方振，你说是不是？”
方振颇感压力，司砚感觉不到，方振却感觉的真切，他几乎觉得周遭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这种在死亡面前来回试探的举动实在太过刺激，但偏偏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却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是的。”
沈则眼睫微抬，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们关系这样好？”
司砚应了一声，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一点他没撒谎，在现代社会，方振是他唯一一个接触过的人，所以说起来，方振确实是他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沈则意味深长的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那你们在这断崖之巅，打算做什么？”
方振因着司砚的这番话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会也不用司砚提示了，连忙说道：“哦，我们是来完成学校任务的。上次许多恶鬼从鬼境中逃了出来，我们在岑灵山探查到了一点踪迹，砚哥是我请来的帮手。”
“听见了没？”司砚道：“别浪费我们时间，赶紧把这玩意解开。”
“不巧，今天出门太着急。”
先是说了这么一句，沈则岿然不动，没什么诚意的开口说：“没带钥匙。”
司砚想直接把此人活活手撕了的心都有了，他咬着牙：“没带钥匙？”
沈则：“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
司砚额角鼓起一段青筋：“你觉得我应该开心吗？”
沈则稍稍颔首：“抱歉。”
司砚脱口道：“真要是觉得抱歉，你就把你自己也铐上啊。”
沈则神色不变，未言片语。
只听见‘咔嚓’一声，手铐的另一边，已经落在了沈则自己的手腕上。
见了这一幕，司砚一阵失语，他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刚想说些什么，那边沈则已经先一步开口道：“走吧，我陪你们一起去做任务。”
说着，他看向司砚，顺着话音后面又补了一句：“或许，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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