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约之都的秋天是绚烂的。
枫树的火红、梧桐的鲜黄、黑松的浓绿把整个季节勾勒地立体而鲜活。
哪怕在晚上，靓化灯光映照下的圣都依然色彩纷呈，好像一块巨大的发光调色板。
飞艇即将降落时，亚迪收起书，摸了下脖子下的吊坠，手里出现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扁方块，对着窗外绚丽的圣都夜景按了下按钮。
扁方块震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昨晚收到的裁决所最新科研成果，便携式照相机。
还算方便，可惜是胶卷的，不知道拍出的效果如何。
卡缪尔只给了一部。
亚迪对此表达强烈不满，“六人小队，只给一部照相机不够用啊。”
“可以了亚迪，一个执法队才配一部，有的执法队还没有呢，你这个是上面特批的。”卡缪尔这么解释的。
亚迪想问其他Z小队配发情况，想想还是没问出口。
老卡上支下派，了解的情况可能还没自己多呢。
显然相机是用来取证目标异端行为的，可亚迪不知道取证谁，想取证的那几位他还不敢去。
脑海里不由跳出那句“端掉他们”。
双面魔，半兽豹人，盗窃尸体，与血灾会骨干成员合谋，此四项就足够维克多进异端裁决所的。
把抚养自己长大的人亲手送进裁决所，算不算是大义灭亲？
亚迪使劲儿呼出一口气。
如果说把维克多亲手抓进监狱是能够承受的底线，那么抓赛琳娜……突破了底线一千倍。
没法想象那个画面。
飞艇平稳落地时，他使劲儿甩了甩头，好像要把什么东西甩出去。
下飞艇没有出站台，兜了个圈子从隐蔽门进暗道，进入恶龙与玫瑰花俱乐部地下市场。
今天市场里的人不多，他径直来到服务台前，叫来女领班出示黑卡许可证，增加一批寄卖物品。
十五枚光之束缚，十五枚钢价盾牌，十枚冰凌之鞭以及新上架的20发镌刻子弹。
这些镌刻子弹是这些天的学习成果。
从泰德那里弄到一盒手枪子弹，在弹头上刻印燃烧符咒使其达到火焰弹的攻击效果。
因为是第一批成品，炼制成本较高达到每颗子弹6点神恩券，同类镌刻子弹的市场价一般在12-15点，他把价格定在10点。
不为赚钱，只是探探路，跟一些枪炮术士买家建立起联系。
自己镌刻的子弹有成本优势，等熟练度提升之后成本可以进一步下降。
其实最有效的销售方式是把某间贵宾包厢设置为自己的专属私人包厢，符咒、子弹挂在贵宾包厢号下，很快就会卖掉。
就像第一次那样。
但那不是真实的销售行为，买主看重的是“魔金级贵宾”而不是物品本身。
一来自己这个大人物是个假货，二来不会收到买主实际应用后的反馈，无助于符咒及刻印制作水平的提高。
用户反馈很重要。
现在的光之束缚已经能控制两个单体目标，钢甲盾牌产生的钢盾也从最初的两个变成了三个，售价也从50点涨到了70点。
能有这样的进步全靠买主们应用后的寄语反馈。
赚钱重要，提升炼金能力更重要。
又嘱咐了女领班几句，亚迪逛了一圈市场。
在一个专门出售防御装备的摊位上花了300点神恩券买了一套紧身超弹力战衣，一番讨价还价后又留下50点作为定金，订购了同款的蒙面头套和内裤。
五神教会下的术士很少有变身类型的能力，但附庸教会里的战神、大地之神教会里有不少，所以也不用担心引起怀疑。
亚迪还看中了一件坚固皮甲，是用戈兰大草原上黄鳞犀牛的皮炼制的防具，防御能力被摊主吹上了天。
他到底还是没买。
1600点的价格太贵了，买不起。
又转了半圈，一个摊位前有个浅棕发色的年轻人在闲逛。
亚迪笑了，正想找他就碰上了。
“威尔！”
威尔·帕里特回头看，疑惑的目光在说，你谁啊？
“我，亚迪。”
亚迪走过去压低声音。
因为始终用伪装面具，每次变脸都不一样，威尔不认识也正常。
上次结清余款的时候亚迪摘下了面具，算是正式认识了。
“嘿！”
威尔挤了下眼睛，“克莱恩老兄，又见面了。”
亚迪很喜欢他的机灵劲儿。
找威尔是想让他帮忙联系一下枪炮术士。
由于子弹镌刻无法实现工业化量产，这就导致每个刻印术士镌刻出来的子弹都有差异，加上刻印枪支的差异性以及枪炮术士自身灵性的差异，因此在刻印领域形成了很独特的买卖关系，配对。
枪炮术士一旦找到合适的刻印术士就不再轻易换人了。
从根本上来说，这是灵性差异性导致的。
跟符咒一样，镌刻子弹也需要使用者的自身灵性催发符咒效果，但条件苛刻的多，不具备符咒的通用性。
如果灵属不匹配，镌刻子弹也不会生效，只是一颗普通子弹。
这就要看制作者、刻印阵列与使用者三者之间的灵属匹配程度，因此刻印领域几乎都是私人定制。
但亚迪不存在匹配问题。
自身是无属性，通过对立统一无损转化后就是全属性，只要确定使用者三级灵属，他就能做出完全匹配使用者的镌刻子弹。
可惜的是，这事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宣传。
寄卖的子弹算是遍撒网，找威尔算是精准营销。
威尔是猎魔人家族出身，朋友多、人脉广，两次接触彼此印象都很好，所以亚迪找威尔帮个忙。
“5%提成费。”
亚迪微笑示意，抛给威尔一颗镌刻子弹。
“兄弟，这话就见外了。”威尔板起脸，“咱们可是朋友，牵个线而已，别提什么提成费，不然可没得谈。”
“那……我就不客气了。”
亚迪也不坚持。
朋友相处讲究礼尚往来，完全当成生意也不妥当，威尔真帮忙，他也不会无动于衷。
很巧，两人边走边聊没几步，
“等等。”
威尔仰脖往另一条小街上看，示意一个络腮胡子。
“那个老兄我认识，他就是枪炮术士；清剿极光山谷的那次行动有过合作，他提过有意要换刻印术士；等我一下，我去探探口风。”
亚迪却拉住了他，“我去开个包厢，显得尊重一些。”
“聪明。”
威尔点头微笑。
市场外圈找了一个无人包厢，侍者很快进屋，亚迪点了几样茶点，威尔出去找那个大个子探口风。
工夫不大，两个人进包厢，亚迪热情让座。
“克莱恩，我来介绍一下。”
威尔笑容灿烂，“这位是鲍利·卡特大人，圣殿骑士团二等荣誉骑士。”
圣殿骑士团的来头让亚迪肃然起敬。
圣殿骑士团是最高牧廷直属护教骑士团的统称，麾下十个骑士团；这是对北大陆作战的主力部队，相当于上一世的王牌军。
但二等荣誉骑士头衔说明这位老兄并不是正式骑士；荣誉骑士不是骑士，而是某位正式骑士的扈从官。
虽然是扈从，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克莱恩·莫雷，刻印术士。”亚迪热情伸手，还是用假名。
但这位荣誉骑士只冷漠地打量他几眼，没有握手，就一屁股坐下了。
“……。”
亚迪尴尬收回手。
“鲍利大人不习惯握手礼。”威尔忙打圆场，“坐坐，时间早，咱们慢慢聊。”
“我的时间很紧。”
鲍利微微扬头，很不给威尔面子，“从前的刻印术士太老了，总是出错，所以威尔介绍你，我就来看看。”
“老实说我不太信得过你，你太年轻了，刻印这一行没有十几年的积累做不出什么。”
当啷。
黄铜子弹放在桌上。
“这个等级的燃烧子弹在战场上就过家家。”鲍利继续道，“不过手艺还算不错，所以我愿意给你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话倒是没什么，刻印这一行是这样的。
可是那盛气凌人的语气、高高在上的姿态跟梅丽亚如出一辙，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亚迪也收了笑脸，口气变得冷淡，“说说你所谓的机会。”
“烈阳圣光子弹。”
“没问题，我需要知道你的三级灵属。”
“这个没问题，估计契合度能达到多少？”
“你想要多少？”
“口气很大啊，当然是越高越好。”鲍利目光凌厉，盯着对座的“克莱恩”，“以你的能力，能达到40%就算是奇迹了吧。”
“80%以上呢？”亚迪冷冷盯回去。
“亚……克莱恩！”
一旁的威尔差点把红茶喷出来，“可别开玩笑啊，80%，这怎么可能！”
后悔了。
“克莱恩”是个菜鸟，根本不明白契合度80%有多难。
威尔不是枪炮术士，也知道镌刻子弹契合使用者程度达到80%是个惊人的数字；契合度不是随口蒙的，是可以用设备检测出来的。
这么高的契合度不是不能达到，但条件相当苛刻，在枪炮术士和刻印术士配对上也算是奇迹了。
鲍利呵呵冷笑，“年轻人，契合度可不是能吹出来的。”
“一周之内我提供三发样品弹。”
亚迪也冷笑，“咱们现场测试，你自己体验；动嘴有用的话，还要手干什么。”
鲍利眼睛立刻瞪圆了。
亚迪平静对视。
包厢里似乎升腾起一股无形火光。
“喝茶，呵呵，喝茶喝茶。”
威尔起身给两位倒茶降火。
跟亚迪两次见面，他没发现这个英俊无比的小伙子脾气这么不好。
最高牧廷有两把剑。
一把在明，是圣殿骑士团。
一把在暗，是四大裁决所。
工作性质决定裁决所一向低调隐秘，中高层用代号称呼，真面目从不示人。
圣殿骑士团则相反，十位大骑士长的威名全大陆皆知，骑士们高傲惯了，连同他们的扈从官也都习惯鼻孔看人。
威尔没觉着鲍利哪里做的不对，但没想到亚迪是个小暴脾气，沾火就着。
“噢，我明白了，怪不得。”
鲍利反而笑了，“赞美烈阳，原来我们是教友；没关系……”示意威尔，“我们烈阳之神的羔羊脾气都不大好。”
相貌普通的年轻人也是烈阳之焱的信徒，他是以外教身份学习炼金术的，或许烈阳之神赐给了他很特殊的赐灵，所以他才有这么大的把握。
这是唯一的解释。
“赞美冰霜之子，我们冰霜教会的信徒可都是好脾气。”
亚迪举起茶杯，向威尔致意。
威尔一脸尴尬。
亚迪是冰霜之子的信徒吗？
他并不知道。
只知道冰霜之子教会在众多附庸教会里也是个小教会，信仰范围只限于中大陆边缘地带的冰霜之国艾斯城，据说在神国之中，冰霜之子跟烈阳之焱最不对付。
‘兄弟，你完全可以不说话的呀。’
挑明冰霜之子的信仰，这是呛火啊！
鲍利终于变了脸，语气变得恶狠狠地，“你说的对，动嘴有用的话，还要手干什么；我期待一周之后。”
“准备好神恩券吧。”
亚迪按了下桌沿上的服务铃，“质优价高，我炼的子弹很贵，怕你买不起。”
啪地一声。
鲍利捏碎了茶杯，茶水撒了一桌子。
这时，包厢门轻响，服务生进屋，“尊敬的贵宾们有什么吩咐？”
“结账。”
亚迪把黑皮卡包递给服务生。
“请稍等。”
服务生接过卡包，退出包厢。
包厢里，鲍利瞪着亚迪，满脸肌肉横跳。
亚迪好像没看见，自顾自的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食品袋，把几小碟精致的蛋糕装进去。
嘴里还叨咕着，“一口都没动，扔了多浪费，光盘行动、利国利民啊。”
精致的白玉雕花桌面太硬，不然一旁的威尔脑袋都要插进桌子里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亚迪包好食品袋喊了声“请进”。
门开，走进一身华贵黑天鹅绒西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刚才的服务生。
目光询问后，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走到亚迪身边。
深深鞠躬，双手捧着黑皮卡包高过头顶。
“大人，您无需结账，为您服务是恶龙与玫瑰花俱乐部的荣幸……我谨代表敝俱乐部全体工作人员，感谢您的到来。”
“茶杯的帐让那位先生自己结。”
亚迪拎包起身，指了指桌面上的破碎茶杯，“不能让俱乐部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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