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们怎么好像看得到我？”嬴玥歪着脑袋去打量跪在地上的两个男人。
黑烟弥漫的大帐里，那二人的眼瞳之中并无红衣厉鬼的倒影，但他们的反应却实实在在地说明了他们看得见手上牵着怪狗的嬴玥。
“不止看得见，还听得到是么。”
三千世界，阴阳兼济方生造化，而自来活人为阳，鬼魂属阴，轮回流转，生生不息。
正常情况下，活人和鬼魂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但如果人身上的阴气过重压到了阳气，那这人便可以看见属于阴界的鬼怪了。
嬴玥看了一眼沈君姝，发现这两人只看得到自己，看不见后者。
也许是被自己的阴气影响到了，而沈君姝身周有功德束缚，反而让两人哪怕与阴物暂时连通，也看不见她的存在。
也好，这两个腌臜玩意儿根本不配看见漂亮姐姐。
嬴玥这么想着，冲着大王子二王子露出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又对沈君姝道：‘姐姐，他们兴许是被我的阴气入体了，这才能见得着我。’
‘哦？’沈君姝弯起嘴角，‘既然如此，那么——老汗王被恶鬼控制，要为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的胎儿废掉前头生的儿子——这样一来，他们即便不想内斗，也不得不斗了。’
沈君姝很满意这机缘巧合之下即将形成的局面，并且开始期待这一家三口将要上演的剧目，她心中的恨意从来没有停息过，只盼望着这些曾经欺辱过，伤害过，最终杀死了自己的仇人们落得比自己更加凄惨的下场。
‘姐姐想要我做什么？’
沈君姝唇角的笑意更深：‘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我只要他们能看见沈君姝以鬼魂的形态出现在汗王身边，就已经足够叫他们恐慌了。’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悠悠地仿佛正吟着那首最合心意的诗句：‘草原人信奉天神苏姆，认为所有草原人都是她的子嗣，汗王更是天神在人间的化身，我不清楚这所谓的天神到底存不存在，但金帐汗国的巫师略有些神神鬼鬼的本事，玥儿你可能对付得了？’
嬴玥挺起胸膛：‘掌管轮回，统领三千世界群鬼的泰山府君都拿我没办法呢，何况一个小小的活人巫师？’
‘而且，这个小千世界灵气贫乏，虽有天道运行轮回，可什么神仙妖鬼的一应全无，若非姐姐乃功德善人投胎，又是此界天道命定的主角，只怕即便遭逢大难，也没法化成厉鬼，早被轮回裹挟着投胎去了，连为自家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如此唉，这世间受冤而死之人不知凡几，却只有我，因着什么上辈子的功德，能有幸亲手复仇’沈君姝雁眉紧蹙。
见她面色不好，嬴玥又连忙解释：‘姐姐无需忧心，行善作恶从来不是人类或者鬼神来评判的，而是由天地大道自行定夺，绝无疏漏，也不可能被蒙骗，那些恶人是必然会受到处罚的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自己复仇来得爽快就是了。’
脑袋被嫁接到了狗身上的老汗王听不见二鬼的交流，他只知道拴着自己的这只鬼怪突然就呆愣住了，他小心地观察了一会儿，便张嘴轻轻地衔住了连接自己脖子与女鬼手掌的细绳，用牙齿磨着，试图将其磨断。
他还记得自己就像往常一样在大帐里头与美人们饮酒嬉戏，喝得醉了，便揽着美人直接睡下。
可就在几天前，他一睁开眼睛，便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不远处的床铺上，而自己的视角却不知怎地变得矮小了许多。
老汗王被惊得浑身发寒——他以为自己在醉梦中离世了。
要说他都这么大年纪，又纵情声色，即便暴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可他向来权利欲极盛，不然也不会做出杀儿子这种事了，所以哪怕他很清楚酒色伤身，也要不断地纳进美人，痛饮美酒，来向底下人展示自己的身体依旧足够健壮。
他都还没有安排好继承人呢！！！
老汗王一着急，便要朝着自己的身体过去，一抬脚，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奇怪，低头一瞧，竟然是两只破烂的毛绒爪子。
他变成了一条狗。
大帐里没有镜子，就算有也照不出阴物的模样，因此老汗王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是狗身上长了个人的脑袋。
倘若只是死后变成了狗，那老汗王还不至于如此崩溃。
可他接着便又发现自己脖子上被人栓了条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竟然正卧在“沈君姝”的手上。
那个被软骨头的男人们送过来乞和的美貌贡品，可以被他随意摆弄的女人，即便生生打死，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寻仇的女奴。
她明明已经死了！
不，就是因为她死了老汗王被一阵巨大的恐惧感所淹没。
是她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
可是她凭什么能把自己变成一条狗？！
苏姆神为什么没有庇护自己？！
面对来意不善的女鬼，老汗王下意识地抬起四条腿就要往大帐外头跑：必然是这女鬼蒙蔽了苏姆神，只要跑到巫师那里就好，巫师可以通神，一定也可以把自己变回人的模样，甚至甚至还阳也说不定呢？！
他想得很美。
然而把胡琴的琴弦拔下来，悄悄刺进老汗王脑子里，再借此把他的魂魄从肉//身拽出来的嬴玥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他逃离。
她只是轻轻地一抬手，便将人头狗身的老汗王吊了起来，无比真实的窒息感让老汗王的四肢都抽搐起来。
“你还没有真的死掉哦。”嬴玥阴气森森地笑着。
老汗王已经翻起了白眼。
‘不能叫加害者亲眼看见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的复仇，算什么复仇呢？’沈君姝看着不断挣扎抽搐的老汗王，心中只觉得快意。
这老东西性情残暴多疑，又向来只将女人当做玩物。
自己落到他手里之后，因为不愿意屈从，可是挨了不少拳脚、马鞭的伺候。
‘你伤了我的身，害了我的命，那就别怪我要剜你的心，灭你的国了。’她身周的怨气再度躁动起来，功德金光一闪，不许这怨恨侵蚀沈君姝自身的理智。
红衣轻轻飘舞，沈君姝眼泛红光：‘玥儿，叫他好好看着，好好儿地看金帐汗国是怎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光杀仇人是不足够的，她要挑起金帐汗国的内斗，消耗草原人的实力，让这些部落分崩离析，再也成不了气候，再也伤害不了大周的子民！
大周人从不曾向仇人低头！
可那些人京城崔家这群只晓得压榨同胞的家伙，向着仇敌屈膝下跪的软骨头！
待自己处置了金帐，便要轮到他们了。
“好的姐姐。”嬴玥欢快地应答，把老汗王拖到身前，“你现在其实还活着，只不过魂魄被我拽出来了而已，你瞧——”
她把老汗王摔在地上，朝着他的肉//身抬手一指。
只见床榻上的“老汗王”猛地睁开双眼，眼睛上方结了一层灰白的翳，双瞳变得更加浑浊，他被女鬼操纵着，下属和奴仆来来往往，真正的老汗王绝望地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
他们恭恭敬敬地对待一具傀儡，就算这傀儡的命令再离谱，也碍于老汗王积年的威势，不得不实行下去。
于是乎。
老汗王突然解散了后宫，但也没把那些娇柔的汉人女子向往常一样送给下属，反而派了亲信将她们送回周国。
甚至打开自己的金库，给了她们一人一笔“遣散费”不说，还将汉人公主陪嫁来的粮食铁器，金银财宝也一并送了出去。
下属们虽不敢违抗老汗王的命令，但言语表情不□□露出几分“汗王年纪大了老糊涂了”的意思，身为一条狗，老汗王比以往更能清楚地看见下属脸上的表情。
这让他十分气结郁闷，恨得快要吐血。
又见那女鬼控制自己的身体，把好不容易才收集来的粮食和武器分发给了草原各部，分得十分公平，足够那些心怀鬼胎，野心勃勃的家伙们吃饱喝足，武装起部队，来一场大叛乱了。
老汗王忍不住咒骂起来，可他现在只是一条狗啊，而且还是一条老了死了，被埋了不知多久，身子都已经腐烂了的狗。
他每一次即将开口咒骂的时候，“沈君姝”就像是能未卜先知一样，提前甩起插着尖锐铁钉的长鞭，把他抽得生不如死。
过去他也爱抽人鞭子，就是因为爱看被抽打的人露出哀求惧怕的表情，抽打沈君姝时尤其狠辣，只因为这小小女子，无论被打得如何血肉模糊，也从来不哀求，只用一双充满恨意愈鄙夷的眼，紧紧地盯着他。
现在轮到他自己挨鞭子了，只不过两三下，老汗王就忍不住哀嚎着求饶：“不能怪我啊！我只是想借机敲诈些钱粮武器，没想到他们会把你送来啊！”
“你明明可以求饶啊！你求饶的话，我又怎么舍得打你呢明明是你不肯求饶，我才会才会一个不小心把你打死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修庙，给你立牌位，让你做我的正妃我杀了他们给你陪葬，原谅我，饶过我吧！”
‘不知所谓，无耻之尤！’沈君姝冷着声，“照着他的脸抽！”
“好的姐姐！”嬴玥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老东西恶心吐了。
老汗王的身体几次被抽散了，嬴玥又很耐心地给他拼凑起来。
“求饶也是没有用的哦。”
“道歉就要原谅你吗？”
“我长得那么像是一个软心鬼？”
嬴玥狞笑着，双颊裂开，张开一排鲨鱼样的利齿：“好好儿享受你的报应吧，嘻嘻。”
更让老汗王绝望的不仅仅是疼痛折磨。
女鬼控制着他的身体，睡了一个太监。
一个干瘪的，丑陋的，眼袋夹得死苍蝇的太监。
她们还让这丑太监怀了孕，要用他肚子里的怪物成为金帐的主人，为此还召来了自己仅存的两个儿子
用心险恶啊！
老汗王从未如此地后悔过。
然而，他除了不停地咒骂，哀嚎，痛哭着道歉求饶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了。
“父、父汗？！”大王子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人头狗身，咬着绳子的怪物。
二王子的目光没法从红衣的女鬼身上划开，他整个人都僵了，上下牙不受控制地磕碰起来。
‘对着他们笑一笑，你这样说’沈君姝示意道。
嬴玥点点头，看向恐慌不已的二人：“别害怕呀，都是要死的人了，本宫还给你们留足了处理后事的时间呢，是不是比你们仁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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