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迟迟不来，未央和鹿青崖的生活日趋平静，每日就是教城中的居民练武，陪他们打猎，被阁主改造过的青仪刀已然有了更进一步的潜力。
在青鱼秘境得到它的时候，它就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上去是普通的筑基期灵器，实际上却有更大的潜能，这次不破不立，它的威势更是直逼金丹的法器，越是拿它砍怪物，它的气息就越强悍。
城主纠结了一辈子的问题，她其实也没想好答案。
到底是要保护人类，还是要纵容怪物吃人呢？
前者，更符合人类的良心，但从长远来看却风险更大，后者，遭遇良心的谴责，却能让这个城市继续生存下去。
她不知道答案，鹿青崖更做不出选择。
他的想法很简单，彩人前尘尽忘，身无罪孽，怪物如果不吃人只吃草的话，也是一样的，如果怪物要吃人，那他就杀。
众人捕猎之前，他会不戴驱魔珠的到外面转一圈，如果发现了像最开始遇到的那只聪明怪一样对他不感兴趣的食草怪物，就远远送走。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只那样的聪明怪。
她有时真的很羡慕，羡慕鹿青崖可以坚定的坚守自己的原则而不去管什么长远，什么未来。
她努力回忆自己遇到的最聪明的人，去想——如果是诸葛信在这里，他会怎么办。
首先，一定会最大程度保全人民的利益，怪物一天没变成人，那就还是怪物，如果能和平相处最好，不能和平的话，就打，绝对没有拿人去喂怪物的说法。
哪怕是旁观、纵容也不行。
种花家历史上并非没有易子而食的时候，种花家的兔子们记忆最深的应对方式就是种田。
简而言之，就是让彩人和怪物脱离相互之间的捕食关系。
众所周知，吃草的种族比吃肉的种族从大自然获得的能量更多，自然界里，食物链越顶端的生物数量就会越少，如果想要长期可持续发展，靠怪物吃人是没有用的，让人能吃草才是最重要的。
想要从根本解决问题，就要为彩人找到其他食物。
这个秘境里，除了蚯蚓之外，所有植物身上都有着浓郁的青草，如果吃草的话，魔气入侵，如果不及时吃蚯蚓驱逐魔气的话，很可能会堕落为怪物。
同理，如果能帮助怪物驱逐魔气，怪物说不定不用吃人就能变成人。
“无上菩提”这个崭新的道术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门。
她可以用这个道术驱逐青草里的魔气，恢复正常的青草颜色没有改变，她一口吃下去却也没有产生任何异样。
但遗憾的是，它只是没有了魔气，并不拥有仙气，她依旧会被空气里的魔气吸收身上的能量，很快就感到饥饿。
鹿青崖控制住一只怪物，她浪费灵石施法想要驱逐怪物身上的魔气。
佛门一直在人间香火鼎盛，谁也说不清它最开始是在什么时候兴起的，反正佛法庄严，是一种和所有灵气、仙气、魔气不同的信仰力量，它可以消灭魔气，却也不能和仙气转化。
无上菩提努力的驱逐怪物体内的魔气，但这些怪物就像是小学课本里，同时放水和注水的泳池，空气里的魔气不断涌入，根本没办法驱逐。
她从伴生空间里取出几条蚯蚓来喂怪物，怪物吃是吃了，却没有什么反应。
仙气驱逐魔气，和佛法是一个结果，很快就被大量的魔气吞噬。
这就很奇怪了，既然吃蚯蚓不管用，为什么吃人就管用呢？要知道，如果说蚯蚓体内的仙气是正的，那彩人体内就是正负相抵的零。
鹿青崖把怪物扔到一边，一枪了结了它，若有所悟：“是法则，这个秘境拥有自己的法则。”
“法则？”未央初时觉得惊讶，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头，“该死的，这里的修士和怪物境界太低，我都忘了这是仙魔时期的秘境，修士在大乘期就开始涉及法则，仙魔时期，魔王和仙人必然都是飞升以上的等级，创造法则对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
如果当时特意制定的法则就是如此，那他们这群连法则的边都没有摸到的小修士什么也改变不了。
未央一下子低落下来，想来也是，如果佛法或者信仰真的能解决彩虹之地的问题，那佛子了缘可是行家，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必要。
二人的进展陷入僵局之后，苌葙在ipad找出了完整版的《狂人日记》。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你看就知道了，我看完后，虽然说不上有什么具体的收获，但就是觉得十分震撼，说不定能给你什么不一样的提示。】
未央用u形玉从ipad里把文章拷贝出来，自动翻译成灵文，投在空中和鹿青崖一起看。
哪怕当年读过，剧里演过，从头读来，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仿佛有一个人拿着声音顶大的锣鼓，在你耳旁鼓足了力气一敲，发出巨大的足以洗涤灵魂的震撼伟音。
震得她不自觉的流泪，震得鹿青崖难得的瞪大眼睛去读，呼吸都变得急促。
深夜，两个人却像是偷读小说的少年人，有使不完的劲，根本舍不得睡觉。
明明只有短短几千字，可怎么看都看不够。
书中，我看到历史的字缝里满满都写着吃人，我看到村里的人在吃人，我未尝不曾吃过妹子的几片肉，我努力的想要劝说哥哥不要吃人，我被所有人当做疯子。
往日，她只记得那几句台词，可如今再看，目光却又忍不住落在别的地方。
书中的我，曾经是劝过大哥的，我说“大约当初野蛮的人，都吃过一点人。后来因为心思不同，有的不吃人了，一味要好，便变了人，变了真的人有的却不要好，至今还是虫子。”
于是突然觉得，所有的纠结，都是那么空洞。
种花家的人都知道，文明的延续，才是一个国家存续的根本，为什么四大古国只剩下我们一个，因为我们的文明不曾断绝，而其他文明虽然人还在，但文明却消失了。
同样的，一个城池，因为人口迭代太快，哪怕发展了万年也不曾创造过文字，哪怕因为怪物会变成人而永远存在着，永远不会彻底“亡国”，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的所谓延续，是一种兽性的，想要种族不灭，可是如果要求这么低，城主什么都不做都可以，哪怕怪物屠城也不要紧，因为法则的限制，他们吃了人总会变成人。
那人类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
那样的话，所谓的彩人，根本就不算是真的人。
只不过是有智慧的怪物罢了。
人之所以为人，因为人有不同于兽性的人性。
《狂人日记》的最后，呼吁大家“救救孩子”。
“我们要救救蓝草、红叶他们，孩子是无辜的”未央的意思很明确，她可以为了种族的未来不保护大人，让他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这些孩子，需要保护和教导。
而这个城池未来到底要走什么样的路，要由这些孩子自己去探索。
他们毕竟是外来者，最应该做的是打败魔笔，至于这些土著的事，终究还是要由他们自己决定
未央是人类思维，苌葙是龙，在他看来一切都应该交给自然，种族只要能延续，吃什么都不要紧。
毕竟，在逍遥门建立之前，妖族打架之后，胜者吃掉败者都是常态。
鹿青崖终于从震撼中回神，眼里还有着风暴。
他反正只会杀那些吃人的怪物，吃人的人，其他的事未央定就好。
只是，书中的文字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回旋。
救救孩子
救救孩子
如果孩子，也吃了人呢？
闭上眼，好似看到一个满是鲜血的池子，在洞穴中央，池中有一个小孩，四肢拴着巨大的铁链。
鲜血，从毛孔钻进孩子的皮肤。
可仔细看，手铐脚铐分明都带着刀刃，也不断的往外淌着血。
一进一出，留下来的，是被提炼了的，强悍的神血。
下一幕，魔气冲天，到处都是哭嚎，到处都是死人。
孩子在杀人。
杀得是谁？他不知道。
好像有一把尖刀，猛地刺进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剧痛！
“鹿青崖！”
“鹿青崖！”
呼唤声重叠在一起，一个老迈庄严，若隐若现，一个清丽细腻，近在耳边。
“无上菩提！”
佛光也重叠在一起。
最后一幕，佛光漫天，有人在呼唤他。
鹿青崖猛地睁开了眼睛！
“呼~呼~”
“你没事吧！你刚刚身体里突然涌出了魔气！”
鹿青崖面色苍白，力竭倒地，额头不断的往外冒汗，未央一把搀着他，放在旁边的床上，脸上是化不开的惊惧。
他的身体里真的有魔气？？？
“我没事。”
鹿青崖按着自己的脑袋，只记得那一片佛光。
之前发生了什么？
画面太过零碎，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鹿青崖一脸茫然，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好像不只是她的“无上菩提”，还有另一股佛光。
哪怕她不出手，那股佛光应该也会救他的，就像是曾经他身上的棺材一样。
佛光和邪恶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没事就好，可能是太累了被魔气侵袭你先睡一会儿。”
“好，多谢。”鹿青崖规矩的躺好，下一秒就沉睡不醒，梦中，眉头还微微皱着。
他的过去肯定不简单，但不管怎么样，他有他正义的坚守，她愿意相信他。
未央从伴生空间里掏出个ipad，在曲库里找到佛经歌单，放在他耳畔。
听不懂的梵语响起，他的表情很快变得宁静，皱着的眉头也自然的散开。
“睡吧，祝你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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