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傀鹤不敢动了，很激动地强调，“我真的怕，你别吓我。”
李雉嗯了下，没有再说话。
四周白雾弥漫，风裹挟着雪粒吹得人睁不开眼，傀鹤不敢停，他听到有人好像在后面喊他，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便回过头。
不远处的林子里站着个人，隔着大概有二十米左右，脸上一片冷漠，直勾勾地看着他。
“有人在求救。”
李雉冷笑：“你觉得那是人？”
傀鹤往后又瞧了眼，喉结动了下，崩溃了：“他怎么离我们原来越近？”
先前隔着的二十米变成了十米，一动不动地站在树下，还是同样令人发毛的面无表情。
“咱们走快点吧。”
李雉任由他扯着：“你脚行吗？”
“不行也得行啊，”傀鹤为了求证又往后看了眼，隔着浓浓的大雾看不太清，可那人是确确实实的更近了，他尾音颤了颤，很怂地贴紧李雉，感觉对方的皮肤冰凉凉一片，“我真的从小怕鬼。”
加快步子走了一段时间后，李雉在他身边说：“再往后看看。”
傀鹤照做，看了眼便身上发毛：“五、五米了……”
“我现在需要你做件事。”
“什么？”
“往右边跑，不要停，”李雉看了眼后面，“就是现在，快！”
傀鹤转身就跑，边跑边向后看。
五米，四米，三米，越跑越近，最后一次回头时，人脸贴在他身后，面无表情，脸色浮肿发青，直勾勾地看他——
慌乱间他被根树干绊倒在地，人没什么事，心却一瞬间凉得不行。
完、完了。
还没把阿雉带上床就翻车了真的好伤心呜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拍视频那男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兄弟，你干嘛跑啊？”
傀鹤眼睛红了：“兄弟，你干嘛吓我啊？”
那视频男奇怪道：“我在后面看见你一个人便想喊你，谁知道你越跑越快。”
“一个人？”
“是啊，你好像在和空气自言自语呢，吓死老子了。”
傀鹤不敢细想刚刚牵他手的那个东西到底是李雉还是鬼，他嘶了下，挣扎地站起身，笑着对视频男道：“扶我一下，兄弟，脚崴了。”
视频男很热心：“好嘞。”
风雪中的能见度很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们俩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小树林外走，半天都没走出去，忽然傀鹤停住了脚步，问旁边那人：“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视频男穿着件薄薄的短袖：“好热。”
“是吗，”傀鹤垂着眼道，“我听说雪山里失温冻死的人，临死前也会感觉热，不停地脱啊脱啊脱衣服，最后尸体被发现时，连内衣都没穿。”
视频男笑了几下：“莫名其妙说这些干嘛，我只是有点热。”
傀鹤默不作声地从口袋掏出合照，随意瞟了眼，后背立马麻了，现在照片上很多人都有了脸，比如说眼镜男，刘元，还有现在正靠在他身上的那东西，照片里的他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照片上落下个影子，男生的脖子忽然变得很长，从旁边伸了过来，脑袋停在他面前，边笑边说：“我好热啊。”
傀鹤冷酷又无情地拒绝他：“不，你不热。”
“我好热啊，”那东西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好渴啊，我好饿啊。”
“……”
“我想尝你的心脏，从你的腿开始吃，”他咯咯笑，让人血液冰凉，“你的小腿那么美，肯定很好吃。”
“你和刘元是一伙的？”
那东西的脖子越伸越长，越伸越快：“我好热啊，我好热啊。”
整天热热热的，怎么没把你给热死？
啊不，忘了你已经死了。
傀鹤默念了句死者为大，闭着眼转身就跑，那东西也紧紧跟在后面追，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撞上个人，睁开眼，这才松了口气。
“你到哪去了？”
“你忽然往右跑，我叫都叫不住，”李雉也皱眉，“左边又传来你的声音，我一过去，看到只女鬼，半个身子都被缆车压住了还想抓我。”
傀鹤贴着男生劲瘦有力的手肘，不敢动了，弱弱地指责：“是你让我跑的。”
李雉斜斜看了他一眼：“不是我。”
是鬼在装人。
整个滑雪场死了太多人，他们不敢过多耽误继续往外走，走了快一个小时总算出了小树林，一出去便看到脸色同样糟糕的宋慈和崇声。
宋慈抱着手臂站在原地，一瞧到他们，眼睛瞬间红了，哭着滚进傀鹤怀里：“小鹤，有鬼！”
漂亮妹妹在怀，傀鹤也飘了：“小宋，我知道！”
李雉嗤笑，崇声心领神会地动手将他们两个分开：“走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天空彻底阴沉下来前，四人总算走回了小镇，镇上一个人也没有，像来到了一个孤寂寒冷的镜面世界。
驯鹿酒店刚好在山脚，雪崩后受损最严重，一半的建筑都埋在雪层里，挂在大门上的驯鹿头也掉在了地上，黑洞的眼珠好似在盯着他们，宋慈头都不敢抬，低声啜泣着。
“门那儿不安全，从这儿进来，”戚淮安站在一楼窗户边，让他们翻进去，又若有兴致地问站他旁边那人，“你说啊，我要是把李雉关外面，你们这群人是不是就都归我管了。”
那人也嬉皮笑脸地应和：“是啊老大，老大聪明。”
赶来的班主任刚好听到这段对话，很激动地敲了他们一人一下。
进去后，李雉走在戚淮安身边，淡淡地问：“进来了外人？”
戚淮安哼了下：“挺聪明的。”
“如果没有他们的话，你是不是不准备开窗。”李雉挑眉笑。
“说得好像你会一样。”
戚淮安懒得再理他，快步走向傀鹤，用力拍了下他：“跑哪儿去了，是不是要把你拴老子腰带上才不走丢啊？”
不等傀鹤回答，班主任又敲了他一下：“团结友爱，关心同学。”
戚淮安笑呵呵的：“我这不是在关心他吗，老师。”
大厅里零零散散坐了十来个学生，大都惊魂未定，一个两个颤颤巍巍的，倒有三四个成年人靠在壁炉边窃窃私语，见他们进来，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头。
“你们还没封窗吗？”为首的高个男皱了下眉。
班主任显然已经忍他好一会了，现在语气也不好：“您想让我的学生都死外面？”
“特殊时期，”高个男点燃根烟，似笑非笑的，“谁知道现在进来的是人是鬼。”
闪电划过漆黑夜空，轰隆一声，大厅里的灯瞬间熄了，几个年纪小的直接哭成一团，吓得不轻。
“看来之前那几辆越野车是他们的，”宋慈边帮傀鹤上药边说，“真麻烦。”
傀鹤提心吊胆地生怕她动作大了：“别生气了，靠，轻点轻点。”
“我怎么能不生气，”宋慈很烦躁地扭过头，朝一边哭哭啼啼的女生不耐道，“别哭了行不行！哭有什么用？！”
几个女孩子很怕她，不敢哭了，只有其中一个还在流眼泪，边哭边张嘴道：“”
边哭边张嘴：
张嘴
她想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嘴不见了，怎么发声都发不出来，只能惊恐地看向宋慈，紧接着头从脖颈上掉了下来，哐当一声落到地上，血溅了宋慈一脸。
宋慈愣在原地半天发不出声音，过了会转身就跑进了卫生间。
[原来这就是高排名命令低排名的意思啊]
[不是说得有理有据吗？]
[可能轮回都嫌她哭得烦哈哈哈]
[拜托！有个人死了诶，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反正我们现在在轮回里，死的人不差她一个]
[说不定是梦呢]
[好有趣啊，我也想去试试]
高个男也看见了他们这边的意外，叹了口气，指挥着人把女生的尸体扔到外面去，心平气和地对这帮学生们道：“这次的轮回很奇怪，我也没见过，但这段时间里，大家最好避免使用命令式的句子，和平相处，咱们争取一起做个文明人，成吗？”
做个文明人。
一个女生刚掉了头，外面到处都是鬼，这话现在这时候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讽刺。
哇哦，文明人。
李雉和崇声低声讲着话，傀鹤在他脚边跟朋友聊天，他手机拿得很低，只要李雉垂下视线，随时能看见傀鹤手机上的聊天内容。
[你们怎么才回来？]
[遇到鬼了呜呜呜]
[你没事吧]
[没事儿，]李雉靠在墙边低下眼，看傀鹤抽了几下鼻子，低头在屏幕上打字，[阿雉超~级厉害，我好喜欢他]
不用想，这时候的少年必定弯着眼，带着笑，用极其天然的美吸引人靠近，然后漫不经心地打破对方的幻想，属于那种需要带上床好好管教的类型。
那边的人显然低落了下来：[哦，是吗，那就好。]
傀鹤感觉到头顶的目光停了好一会，得意了。
怎么样怎么样，在你眼下和闺蜜蜜聊天夸你，这样你一低头就能看见，是不是很感动，是不是觉得老子可靠爆了。
他仰起头，神色无辜地问：“看我干嘛？”
李雉居高临下冲他笑了下，骨节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弹了弹，垂着眼，漫不经心，烟灰从半燃的火星中无声落了下来，让人有种当他烟灰缸的冲动。
嘻嘻，鹤鹤腿软了。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见过那姓杞的负责人从员工室里走了出来，拿着手电筒，灰头土脸的：“实在抱歉啊，让大家久等了，灯没坏，只是跳了线，需要有人去配电箱那儿打开闸。”
高个男看起来很熟悉这一套：“配电箱在哪？”
“游客中心二楼，”负责人假模假样地咳了几下，装得很敷衍，“我生病了，看来只能麻烦你们走一趟，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戚淮安懒洋洋地举手：“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得先修好电线，我说了很多次了，”负责人白了他一眼，“不然车哪来？路上的雪怎么铲？怎么跟外面联系？”
戚淮安摸了摸鼻子：“如何修？”
“一件事一件事来，别急，先把灯恢复了才能修，”临走前，他又看了眼大厅，“虽然情况紧急，但还是希望大家能遵守规则，毕竟嘛……”
他笑了：“无规矩，不成方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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