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灵异 > 少年将养成实录(重生) > 第14章 噩梦

裴麟觉得自己在黑暗中不停地下坠——

        坠着坠着

        突然脸上被扑了一盆凉水!

        他骤然从床上撑起,咳了几声,下意识伸手挡住刺目的日光。

        “你这臭小子,昨夜做什么黄粱美梦了,是不是在梦里抱上妹妹了?怎么喊都喊不醒,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练武!”

        一道浑厚的声音震耳欲聋,高大的身躯替他挡住日光,透过手缝,裴麟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外祖!”

        他开心得像只泼猴般跳起,直接挂在了林鼎身上。

        林鼎身材魁梧,他大步流星往外走,一点也不担心裴麟会掉下去,要是这点臂力都没有,简直侮辱他林大将军的名声。

        待到了练武场,林鼎单手抓住裴麟的后背,往空中一甩,只见裴麟凌空旋身,袍摆转开一朵白花,随即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你选,今日比什么。”

        林鼎踢腿开步,双手磋磨着热身,朝裴麟抬了下长着粗短髯须的下巴。

        裴麟从兵器架上拿下一把红鞭,朗声回道:“外祖,今日比鞭。“

        “你这臭小子,这不是你娘平日教训你的物什吗?怎么,你也想让你外祖尝尝你娘这鞭子?”

        “阿娘打得可一点都不疼,外祖您还是试试我的吧。”裴麟年岁尚小,比起那些重兵器,使鞭来得更加灵活。

        他笑得恣意,将红鞭往空中一扬,凭空响起脆亮的噼啪一声。

        “行,来,今日你要是能用鞭抽到我,你想要什么武器武籍,外祖都给你求得来。”

        “一言为定。”

        一条红鞭带着呼啸的风破空而来,练武场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倒是一时之间谁也没落下风。

        林鼎躲鞭,像只灵活穿梭在山中的熊,他躲着躲着有些无聊,索性一把抓住鞭尾用力一拉,就见裴麟被他的力道扯地向他转来,正心道裴麟要输了的时候,就见这臭小子闪到了他背后,几下间在他身上挂了几个来回,用鞭子将他缠住了。

        若是林鼎使力,定能挣开。

        “阿麟,在你外祖身上胡闹什么!快下来用早膳。”林西月匆匆赶来,厉斥道。

        “娘,我赢了!外祖答应提前给我打一把宝剑。”裴麟立马就从林鼎身上跃下来。

        之前林鼎向裴麟许诺过,在裴麟弱冠之前,必遍寻天下最利之玄铁,镶世间最美之宝珠,给他锻造一把宝剑,作为他的生辰礼。

        这样一把宝剑,起码要花费两年的工夫,离他弱冠还有九年呢,裴麟不想等那么久。

        “你这臭小子,谁说你赢了,我说的是你拿鞭抽到我才算赢,你这是抽吗,你这叫绑。”

        裴麟臭了脸,被林鼎给了一个爆栗子,推着他走道:“你就老老实实等弱冠罢。”

        厅堂上。

        裴麟问道:“娘,爹呢,还没从军营回来吗?”

        话音刚落,裴启风尘仆仆地跨进门槛,他长得清俊,往外掸了掸身上的泥尘道:“你外祖昨日回金陵,今日便是下暴雨打闪雷,我也是要赶回来的。”

        毕竟他们一同用早膳的机会并不算多。

        林鼎显然对裴启的话很是受用,抚了一把髯须开怀大笑,笑得整个厅堂都好像震了一震。

        林西月娇嗔地看了裴启一眼,笑着道:“就你会哄得阿父开心。”

        女婢们奉上丰盛的膳食,四人皆落座。

        裴启闹了一下裴麟,像是在对裴麟道:“这还不是为了早日能让你抱上妹妹。"

        “裴启!”林西月恼怒地一掌拍在裴启背上,脸涨得通红。

        裴启笑着佯装吐血,抱拳道:“娘子不愧是将门虎女,将军夫人。”

        林鼎也哈哈大笑,及时插进来调侃了几句,弄得林西月脸上泛起一阵阵红晕。

        她说不过她阿父她夫君,便来折腾裴麟,将裴麟的包子拿掉,给他一碗清粥,道:“吃这个。”

        可那是一个黑黢黢的瓦盆,里面空无一物啊。

        “娘,你给我这个干什么?”裴麟疑惑地抬头,却见眼前一闪,满堂白绸。

        林西月一身丧衣,头戴白花,嘴唇泛白。

        她紧攥着裴麟的左臂,眼泪流干、颤栗着、一字一字泣血道:

        “阿麟,由你给你外祖摔瓦盆!”

        裴麟才看清眼前是一口棺椁,他扑上前,想要再看外祖一眼,却被林西月死死抱住了。

        她按着他,哭着安抚道:“阿麟乖,你外祖现在不好看,快给你外祖摔完瓦盆,你外祖才可以起灵。”

        “哐当——”碎片四散。

        裴麟看着一地碎瓦,眼中水光弥漫,他隔了很久很久,哽咽地问:“娘,可以了吗?”

        “裴麟,还有一只。”

        林氏的声音淡淡的,仿佛没了生机,不哭不闹,又往他手上放了一只瓦盆,黑黢黢的,与外祖那只一模一样。

        “给你父亲摔瓦盆,摔完就可以起灵了。”

        眼前还是一口棺椁,他再次扑了上去,这次没人拦他,他推开棺盖,里面只是裴启的一套战衣,林氏洗的一尘不染。

        他像只野兽般嘶吼痛哭出来——

        “哐当——”又是一地碎瓦。

        眼前又是一闪,地上的碎瓦变成了瓷片,在月光之下几乎要和月色融为一体。

        林氏光着脚冲进来,没注意一地碎瓷,不甚踩上了几片,脚下鲜血淋漓。

        她急得额头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摇着裴麟道:“裴麟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到底怎么了?裴麟、裴麟!说话!你说话!”

        “哐当——”,又一件官窑砸在裴麟脚下,碎片四溅。

        林氏别支的大娘子江氏从内室被赶了出来,见林氏对她这么不客气,怒斥道:“林氏,让你改嫁梁氏是你伯父看得起你,梁氏那样勋爵的人家配你做续弦已很是难得,你不要如此不知好歹,你又不是你父亲,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子自己一人留在三房,扯着个失了声的病秧子,家财守不守得住都另说,你以后日子怎么过?不如去梁氏享福!”

        裴麟怒得浑身发抖,他攥起拳头,像一只小豹子,呲着牙迎了上去,江氏身边的女婢抗下了几拳哀嚎着倒在了一旁,林氏冲出来抱住裴麟,裴麟仍然满目血红地冲江氏张牙舞爪,似要啖其血肉。

        江氏吓得从地上爬起往外跑,钗发都乱了,哆嗦道:“疯了,都疯了!林氏你好自为之!”

        “哐当——”,这次是只药碗砸在了地上,满室漫开苦涩。

        刘妈妈抹着眼泪跪在裴麟身边,裴麟一身血迹跪在脚踏上,床榻之上是昏迷不醒的林氏。

        “小郎君,婢子求您了,不从武改习文可好?大娘子为你都把先竹先生请来了!你知道你失踪的十日里,大娘子差点急火攻心就去了吗,现下你回来了,何苦再气得大娘子昏倒,婢子求你了,求你了,她可是你只剩下的母亲啊,呜呜”

        裴麟面无表情地跪着,心里想为何母亲一定要他从文呢,从文能赶走江氏吗,从文能让那些诋毁外祖阿父的人闭嘴吗,从文能护住母亲吗?

        他想问一问母亲,可他太久没说话了,喉头微动,尝试了很久很久,才发出很哑很哑的一声:

        “母亲”

        眼前一闪,他又被抛入黑暗中,不停地下坠——

        耳边嘈杂,响起了很多人声。

        “你这小子练得可以啊,以后和我、和你爹一起上战场,必定杀得魏贼片甲不留!”

        “阿麟,你外祖已经去了,爹会继续带你练武,你记住,你一定要变得更强,才可以保护你的家,你的娘,别再让她流泪了。”

        “裴麟你记住,你的外祖、你的父亲,他们是结束战争的人,而不是制造战争的人。对外如此,对内亦如此,而你,不配!”

        “裴麟,不要吓我!”

        那些声音又逐渐远去

        “哐当——”裴麟在黑暗中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原来黑暗也是有底的吗?

        他感到温热的鲜血在脑后流溢开来,眼前一片眩晕,他好像看见阿父和外祖穿着战甲、提着枪、跨在马上,身后是落日沙漠,他们笑着问他:“裴麟,等什么呢,就差你了,走,击魏贼!”

        空气变得稀薄,他难受得喘不过气,只剩死亡,在一步步在接近他。

        “裴麟!裴麟!”

        裴麟猛地睁开双眼,发觉满室光亮,他深吸入一大口新鲜的空气,才觉得自己没有死。

        眼前是他的妻,见他醒来后长吁出了一口气。

        温热的帕子搭在他的额头,拭去了额间的一层薄汗。

        “梦魇了是吧,无碍,醒过来就好了。”

        是没死,不然见不到她。

        徐香晚的话很多,他觉得她有时候很聒噪。

        “郎中说了,你身强体健,虽不是什么大病,但还是要在床上养几天,早上的药已经喂你喝了,午时的药还煎着呢,约莫还要半个时辰的工夫,你既然已经醒了,我还有些事,就先离开片刻。你就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不要乱动等着喝药,我会叫见月看着你的,你呢,也不准凶她。”

        徐香晚一口气不换地说了这么一长串。

        最后歪了些身子问他:“听懂了吗?”

        裴麟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是徐香晚对他的表现很是不满,皱起了一双好看的远山眉,道:“说话。”

        半晌。

        “听懂了。”他沙哑出声。

        徐香晚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了。

        裴麟躺在床上,这是他自婚夜那事后第一次又躺回了垂纱床,身下比那张硬塌要软的多了,一时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说来奇怪,他睡了这张垂纱床十余年,之前一直未曾觉得这床这么软过,可是徐香晚睡过后,他觉得连带着这张床都和这小娘子变了,床帐内侧还垂着熏球,细细一闻是股淡淡的清香,不浓,但长久。

        他转头看向那抹纤柔的背影,长发如瀑垂在腰间,在行走间略微摆动,裙裾如花徐徐绽放。

        日光透过雕窗照在她黑亮的发上,在出门前,她又转过了头,那张清丽的面庞微挑了下眉,不放心地对他吩咐道:

        “记住了,不准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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