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惊雷炸在了天空，颜曜的话反而被掩盖得听不真切，他不由有些丧气，相同的话却不好意思再说一遍。
颜三小姐示意半夏将背着的小包袱放到罗汉床上，温声说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成药，要是路途上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对照瓷瓶上贴的纸条，以防万一。”
颜曜没有客气，摸着小巧的白瓷瓶上的小纸条点头向她道谢。
颜三小姐问道：“你跟随徐先生去杭州府应该不会回来过年了吧？”
颜曜一愣，答道：“应该能赶回来过年的……”有些摸不准颜三小姐的意思。
“曜哥儿，天冷赶路是很辛苦的，杭州府那边的景色很好，你不妨闲暇时多出去走走。”
“哪里能因为路途辛苦就不回来过年？”颜曜并不赞同，“祖母和父亲还有你都在，我身为长子还要为母亲擦拭牌位，怎么能不回来？”
颜三小姐心里更柔软了，她道：“你怨过母亲吗？”
这是第一次姐弟两个谈论萧晴岚，颜曜脸上闪过不自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抿着唇没有答话。
想到颜老太太所做的一切，颜三小姐不难猜出她一定从小就给颜曜灌输了母亲从来不疼爱他的说法，不由心口一疼：“母亲其实很疼爱你的……”
没想到颜曜比她想的还要敏感，他反驳道：“你和我一般大，你又知道些什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颜三小姐知道应该慢慢来，可是颜曜接下来要走的路会越来越远，见识也会越来越广，她不想让这些成为一直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你还记得母亲的奶嬷嬷常嬷嬷吗？”颜三小姐柔声说道，“我前天还去见了常嬷嬷，听她说了一些关于母亲的事，你要不要听？”
颜曜抿着唇，也不说拒绝的话，颜三小姐就将自己听来的说给他听：“常嬷嬷说母亲在世时，不管多累多辛苦都要亲自抱了你，因此常常不受祖母待见。”
她见颜曜只皱着眉头思索，并不反驳知道颜曜在认真听，继续说道：“只是祖母总是说要把我溺毙了，母亲才日夜守着我不离身的。”
“怎么会？”颜曜忍不住惊呼，看见颜三小姐认真的眼眸沉默下去，他是祖母带大的，算得上是最了解祖母的人，自然知道颜三小姐说的话很大程度上是可信的……
“祖母便以亲自养你和母亲做交易，让我活下来……”颜三小姐艰难道，“母亲在那个时候是痛苦的吧？我听常嬷嬷说，母亲经常偷偷去看你，祖母却阻拦她，母亲只好给你做些衣裳，经常说自己对不住你，连走的时候，想要抱抱你，都被祖母拒绝了……”
那个时候萧晴岚是绝望的吧？颜大人是靠不住的，女儿没有保住，儿子又与自己隔绝。
颜曜被颜老太太一手带大，怎么可能一时间就接受得了这些？他苍白了脸色，说道：“我能见见常嬷嬷吗？”
颜三小姐并不意外颜曜这样的请求，不一味信任而是小心求证，冷静自制。这样的颜曜才能让她放心，她点点头说道：“常嬷嬷如今住在城西，还有以前服侍过母亲的几位老人都被安置在母亲的一个陪嫁院子里。”
“那我们过去吧！”颜曜明显比颜三小姐想的还要心急，一刻也等不了。那种迫切想要知道真相，几乎将他淹没，这些年不被母亲喜爱一直是他心头无法言说的痛。
“曜哥儿。”颜三小姐正色道，“若是你答应我，在杭州府过完年就直接去京城，我便陪着你走这一遭。”
“为什么？”颜曜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颜三小姐居然以此为要求。
颜三小姐不认和他对视，生硬道：“你是要成大事的人，如果一直纠结于过去，并没有什么意义。”
“你认为知道这些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颜曜凄惨一笑，“从小丫鬟婆子就背着我偷偷说母亲如何如何厌恶我，连看我一眼都嫌多，只将你看做宝贝珠子，我那时候便想，大概因为你是痴傻的，所以母亲看重你一些也无可厚非……”
“正是因为这样，我不想你拘泥于过去，和老太太有更多的牵扯……”颜三小姐也不好受，她认真道，“你有更广阔的天空，目光不能放到后院这方寸之地，曜哥儿，过了年就直接去京城吧！哪里有外祖母，有几位舅舅，你虽然只是下场试试，也应该结交些可以结交的朋友。”
颜曜不是不明白颜三小姐的苦心，只是那一个“好”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从知道颜三小姐是被人谋害开始，到外祖父家的事情，再到母亲的事情，他都是被颜三小姐保护的那一个，这让他很不好受：“你什么都替我打算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还等着你金榜题名以后，可以为我撑腰，让我以后有所依靠呢！”颜三小姐宽他的心。
颜曜也不是那种非要分辨个清楚来，说出那些话，积压在心头的那些沉重不再，让他舒了一口气，答应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都聪明地没有说颜大人在母亲在世的时候在哪里，扮演什么角色。甚至连颜曜在颜三小姐说这话的时候都只想着自己应当要如何变强，成为颜三小姐的依靠，而不去想颜大人。对于颜宇轩而言，算得上一大悲哀吧？
天空昏暗得如同傍晚，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颜曜很快换好了斗笠蓑衣，颜三小姐亲自为他系好蓑衣的带子，整理好衣服，两人这才一同出门。
下着大雨，街道上根本没有人，只有颜三小姐和颜曜两人乘坐的马车，在雨幕中缓缓前行。
潭州府的城西住的都是并不算富裕的普通百姓，雨下得这样大，都闭紧了门窗，偶尔有百姓经过也是在雨中奔跑，显得清净而肃然。
驾车的是许策，他有些意外颜三小姐居然会请自己当车夫，当还是认真地赶着马车，只是瞧见跟在颜三小姐身后的半夏，怔愣了半响。
“小桃怕打雷。”颜三小姐解释了一声，许策更卖力地赶车，连打在脸上的雨水也没有伸手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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