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要做个好孩子……”
“我才是好孩子，爸爸上个月高兴地吃掉了我的一只手臂！”
“就你那干瘪的手臂，除了骨头就是皮，肯定是爸爸可怜你才给你奖励。我不一样，爸爸每月都会让我将自己的腹肉切下来，拿给他吃！”
“你腹肉的味道太难吃了，还是我的大腿内侧肉香甜，我才会成为爸爸最宠爱的好孩子！”
“我才是我才是！”
……
几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孩子坐在桌子边争执，模样都只有五六岁，差点为谁是爸爸最喜欢的孩子而大打出手。
“安静。”
餐桌最前端的右侧，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孩子敲了敲桌面，打住了这日早上的第一场闹剧。
他神情冷漠，只侧目瞥了一眼那群孩子，就让他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坐回自己的座位，安静进食。
白的晃眼的大理石长桌上，一盘盘鲜嫩的生食陈列开来，甜腥的“牛奶”放在餐桌的前端，餐盘里的食物还在跳动着，脉络里汩汩流出鲜红的液体。
他坐在最前面，能环顾所有人的动作，优雅地将盘里的内脏分割送入口中后，才停下了刀叉，手腕一勾，将“牛奶”移到了自己面前，其他人看着他的动作，露出了几分嫉妒而又羡慕的眼神。
只有房间里最强大的孩子，才掌有“牛奶”的分配权。他被叫做“房主”，其他孩子就相当于租客。
不出意外，像“牛奶”这种好东西，只会进一个人的肚子。
众人都目不转睛盯着他，盯着他将那瓶中的液体缓缓倒入他自己的杯子里，隔着玻璃，都能看到那氤氲升起的雾气，彰显着“牛奶”的新鲜。
其中一个孩子舔了舔唇角，眼睛里闪出奇异的光，但当目光移到那人倒着“牛奶”的手腕上，醒目的黛黑色刺青编号“089”后，隐蔽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越靠前的数字代表着越强悍的身体属性，而编号是纯数字的人，只有一百个，也永远会有一百个。数字是固定的，但人却是时刻在更新。
想要哪个编号，就去取代拥有那个编号的人。
而少年模样的089，在这里至少厮杀了十几轮。
“编号z14呢？”看着长桌边的座位空了一个，089号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估计是躲在被子里睡大觉。”
089皱了皱眉，“叫他出来。”
“不出来就不出来呗。”一个孩子扯了扯嘴角，“他不进食就没有力量，没有力量又怎么能在这里活下来。”
“我们房间可是少有的秩序良好的地方了，每个人都能吃到自己的食物，他自己不珍惜这个机会，以后沦落到其他房间有他后悔的。”
“新来的家伙，总要吃点苦头的……”
089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看着指尖那剩余的点点白色，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后又缩回口腔。
“你去把他拎出来。”他随手指了一个孩子，编号是t12。
“嗯。”
不出三分钟，t12就半拎着一个比他高一倍的人走出来，由于身高不够，手下那人只能被拖着走，白瘦的膝盖不停磨着粗糙的地面，青红了一片。
z14就这样被甩在桌子腿旁边，坐那附近的小孩朝另一旁移了移位置，面无表情俯瞰着他。
“嗯？”089饶有兴趣地走来，拈起他的下颌仔细观察。
面容白皙精致，一丝伤口也无，比上好的瓷器还要细腻几分。尤其是那蔚蓝的眼珠子，清澈透亮，像是阳光下的海面，微微起了波澜。
但就是，过分瘦削了些。显得人很憔悴，阴郁。
“脸不错。”他冰凉的手指贴在z14的脸颊，指尖还隐隐有着先前的那“牛奶”的味道。
“呕。”猝不及防，z14拍开他的手，撑着地面干呕。
089脸色微沉，一脚狠踹在他的胸口，人被踢开了几米远，桌子也震得晃荡。
“咳，咳咳。”z14半蜷在墙角，脸色像纸一样苍白，眼神无意识飘忽，聚焦不到一个点上。
“别管他了，让他饿死，留这样的人在房间，对我们是一种累赘。”
另一个孩子也附和，“本来食物就不够，现在还要多养一个人，麻烦。”
“下一次我们又要和其他的房间比赛了，他这样的上场连三分钟都活不过。”
“是啊是啊……”
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089眉头一挑，神色不明。他噙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回到座位，声音平静：“继续用餐。”
刀叉声再次响起，没有人将目光移到墙角的那人身上，眼前的珍馐不断刺激着他们的味蕾，有人却悄悄将视线投射在了那半杯未饮尽的“牛奶”上，无意识分泌着口水。
089自是注意到了这目光的，他左手撑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看着长桌边上狼吞虎咽的孩子们，他有些许慵懒地往椅背靠了靠，打了个哈欠。
是饫甘餍肥的感觉吗？应该不是的，他怎么会吃饱呢？自来到这个房间的第一天起，他就再没吃饱过了。
真是的，一不留神就把孩子们养这么大了，这么大……
他舔了舔嘴角，极力压制住自己攀升起来的兴奋。
什么时候吃呢？就这几天吧，这几天爸爸该出差回来了，让他看看，他喜欢的089是不是又长高了……
视线从排头坐着的t12开始，向后缓缓移动。
先吃这个吧，爸爸喜欢吃他的手臂肉，让我尝尝那到底是什么味道；接下来吃这个，对，就是坐在旁边正在舔盘子的这个，他每月都要送给爸爸一块腹肉。真是可笑啊，以为这种幼稚的行为就能吸引爸爸的注意吗，太天真了……剩下那个孩子放在最后吃，简直可以是一场完美落幕。
089偏了偏头，垂眸看向那半杯“牛奶”。
哪里还有下一次的房间比赛呢，不会有了，下一次，就是房间内部的比赛了，他是“房主”，当然要对住在房间里的租客们收租金啦。
比起对面那个租客一住进来就吃干抹尽的房主，和进门第一个房间里面以凌虐租客为乐趣的房主，还有剩下的无数个用自己房间内租客的器官身躯当跳板，献给父亲，用以争宠的房主，他可以算得上善良的了。
从哪能找到他这么好的房主呢？
089左手并作拳，抵在自己唇边，笑得直咳，其余的孩子略带紧张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你们快吃吧。”吃饱了，就能长大一点了，味道也会鲜美些吧。让他把爸爸都夸赞过的味道尝一遍，把他们的味道都融到自己身上，这样就会是爸爸最爱的孩子了。
089百无聊赖地又一次将坐在他下面的孩子排了个序，谁是前菜谁是甜点都一清二楚，他从成为房主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在排序了。
只不过——
目光转向墙角那个蜷缩着的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家伙，居然会在这紧要关头被送进他的房间。
是弃子吧？爸爸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可是早就告诉爸爸，自己打算“收租”了。爸爸是专门把这个人放进房间，给他加餐的吗？
不过，这般漂亮的一道菜，要放在哪一个位置享用呢……
089凝视着那人半截雪白的侧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半夜，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伴随着一阵舒缓的入睡铃结束，诺大的实验基地瞬间寂静无声。
089从一个血气腾腾的腹腔上抬起头来，他站直身，垂眸望着那死去的孩子震惊的眼神，缓缓覆手上去，合上了眼皮。
“t12睡了吗？”另一侧的孩子转过头来，推了推黑色的影子，“刚刚有什么声音把我吵——”
他愣了愣，将手缩回，放在自己鼻尖，浓烈的血腥味袭来。
“t12……”
话未说完，一只冰冷的手抚摸上他的肩头，黑夜里，他看不清背后是谁，但是他认识自己肩头的这只手，这只，覆满鱼鳞的手。
一声清脆，脖颈被捏成了几段。
089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看着一地的黑影子，偏了偏头，“啊，对不起，我要收租金了。”
他停顿了几秒，“不对，少数了一个。”
那道漂亮的菜不见了。
他有点生气，不过还是打算按照计划好的顺序先进食。至于那道菜，只是饭后甜点的位置，不着急。
“……这个手臂没有想象中的甜，腹肉还不错……哦哦哦，没想到啊，这家伙的大腿肉还挺劲道，平时藏在衣服底下看不出来啊……”
房间的灯突然打开了，冷白的光直射眼睛。089用手微挡了一下，皱眉看着灯开关的方向。
“原来你在这啊，甜心──”
他笑容真诚，目光澄澈地看向z14，“要过来和我一起吃吗？很甜的，你看──”
他用覆满鳞片的手缓缓扳开地上一人的头颅，白花花的东西淌出来。
“这个牛奶比今天早上的还要新鲜呢。”
他捧了一块出来，“尝尝吧尝尝……不吃吗，你不想吃吗？为什么呢？牛奶多甜啊，很少有机会喝到这么新鲜的，你看他们到死都没喝过一口。”
他指了指地上几人，“眼睛看着我的杯子都要冒出火花了，也没尝过牛奶的味道呢，真可惜啊，居然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就是牛奶呢。”
z14贴着墙根，低头喘着，气息不稳。
“z14，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回话？好吧好吧，就当你是个哑巴了，过来我这边吧，和我一起吃，你太漂亮了，灯光下看着更漂亮，我现在不想吃你，过来吧，来我这边……”
z14还在那靠着墙，冷白的皮肤在冷白的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色彩，莹润的碧眸含着水，因为喘气，双颊微微泛红。
089看了这幅样子，怔了片刻，他放下手里的肉，朝这边走来。
“我改变主意了，太漂亮了，太漂亮了，让我吃掉你吧，晚上的你简直美的惊心动魄……”
手上的鳞片越长越长，尖锐凸起，乍一看，以为他捏住了无数把雪刃银刀。
“不疼的，一点不疼，你看那些人是不是连痛呼都没发出……只要我拿手在你脖子那轻轻一割──”089做了个画一的动作，“你就可以安稳睡去了，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折磨人的坏家伙。”
他终于站在z14的面前，笑容璀璨，尖锐的鳞片长在他手上，似乎也迫不及待要饮活人的血了。
但就在他要划破面前人的脖颈的那一刻，一颗细小的子弹瞬间穿透他的心肺。
“爸爸……”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那个老人缓缓踏入房间。
西装笔挺，面容和蔼。
皮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始终保持一种和谐舒缓的步调，可以轻易让人放下戒心。
“怎么不吃呢？”老人轻轻笑了笑，“我以为，你最近应该很饿。”
089昏昏沉沉看着老人走过自己，对着那个他以为柔弱不堪的人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
“这个房间可是我千挑细选的，里面的东西最能补养你了。他们的肉都很干净的，尤其是这一个。”
亮面皮鞋反射着灯光，冰冷地抵在地上那人的脸颊边。
“爸爸……”
“根据这个人的基因序列来说，他跟你还有点远亲的关系，可惜啊可惜……”老人略带怜悯地望了眼地上的人。
“基因决定上限。再怎么进食，强化，都不能打破这天生的枷锁。”
089终于想起了一个传言，基地里来了个顶级基因的试验品，无论是多强悍的躯体他都能吞噬，地位逼近传说中的1号。
089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微不可闻：“爸爸，为什么……”
“海因茨，过来。”老人招了招手，“让我教你如何最迅速的切割食物。”
……
做完一切后，老人优雅地坐在椅子上上，拿出胸前的绣花白帕将手上的血一点点擦尽，他抬眼看了看杵在原地的海因茨，笑了笑。
“还没习惯吗？唔，这可不太好啊。”他语气平缓，“要知道，只有强大的人才能掠夺他人，这个真理不仅适用于人类，也适用于你们。”
“……我知道了，布朗教授。”
“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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