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蹲了下来，拉开师尊握着树枝的手，他手心的黑雾即刻覆盖住那挖了一小半的坑，等待黑雾散去时，坑挖好了，野猫的尸体也埋进去了，就连土都填好了。
而且地面平整的一点也看不出掩埋过的痕迹。
“只要你需要，我会做的任何人都好。”皎洁的月光散落在男人的后背上。
沈平玉抽出手，坐在了地上，他望着天上残缺的月亮，揉了揉被树枝磨红的手指。
如果江白没有出现，大哥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你和你的故人是什么关系？”
江白做到了师尊身边，沉默了。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师徒？仇人？亦或是什么其他不可言说的关系？
沈平玉侧头看向低垂着脑袋的江白，询问道：“是爱人吗？我看得出来你很爱他，但他爱不爱你我就不知道了。”
那一瞬江白是感动的，他其实一直期望这份隐秘的爱能够被所有人知道。
“应该是爱的。”他声音极其低。
断妄断为两截，答案再明显不过，毫无疑问师尊是爱他的。
可江白还是不敢确定师尊真的爱他吗？
沈平玉笑了下，“这么说你自己也不确定。”
江白没说话。
沈平玉：“可以和我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他是”江白恨不得把最好的词都安在师尊身上，因此组织了半天语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师尊。
过了好一会，江白才再次开口道:”他是个顶好的人，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和弟子们说，是我太浑了，总惹他生气，还做了许多不好的事伤害他，但哪怕这样他到死还要护着我。”
江白讲到这里鼻尖酸涩。
“其实每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都是他想要保护的人，可到头来是他守护了一生的人反反复复的辜负他。”
沈平玉从未听说过有这般大公无私的人，有些新奇，也难怪江白会为他倾心。
“他的家人呢？”沈平玉问道，“家人不应该是他最要保护的人吗？”
半响以后，江白才道：“全死了，只有他了。”
沈平玉忽然觉得这个人的一声好悲惨，幸亏他不是他，否则得多痛苦。
“你这故人如此可怜，你还要去伤害他，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沈平玉说道。
这一点江白承认，他以前真的太混蛋了。
沈平玉见江白脸上布满阴霾，心情极其低落，于是想要故意逗他开心。
“其实你现在看起来并不混蛋，如果羽娘的事不是你做的，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江白没有笑，他多么希望师尊口中的喜欢是他想要的喜欢。
那双半湿的眸子就这么湿漉漉的望向沈平玉，沈平玉浑身不是滋味，他从地上爬了起来，道：“我和他其实一点也不像，我确实也想救助可怜人，可我永远不会把自己的性命还有家人的性命置身事外。”
“我死了，他们会难过，他们死了，我会难过。你口中的沈平玉无所牵挂，可蓝鳞城沈平玉有太多牵挂了，这辈子我都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随便死掉。再说死很痛，我也怕，我不是仙人，没那种视死如归的魄力，我只是个普通人。”
“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了吧？”
江白其实一直都知道师尊的意思。
秋风很大，把树丛吹得呼呼作响，如同鬼魅嚎叫。
他站了起来，把外衣脱了下来披在了师尊的身上，师尊如今凡人之躯比不得从前。
“不论你是蓝鳞城的沈平玉还是我认识的沈平玉，我都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哪怕是死，只要你愿意。”
沈平玉听到江白这句话，心里如放了一颗定海神针，一开始还以为江白知道自己并非他的故人会离去。
如今他愿意留下来解决大哥的事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否则他自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你。”
沈平玉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但这并不代表他傻，人情世故这方面他比活了半辈子的老油条还要通透。
他始终明白除去血缘关系，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突然不计前嫌的为你付出时，其实是该感到害怕了，因为他一定有目的。
现在的沈平玉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但另一方面心里知道会有一个很厉害的人站在自己身后，时刻保护自己，这种感觉又是无比温暖踏实的，就像是战场上有了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
“你我之间以后不要再提谢字了。”
他为师尊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沈平玉说道：“但有两件事我要和你说明白。”
“嗯。”江白只是鼻子轻轻哼出一个音节。
沈平玉：“第一，你永远不可以伤害我的家人，羽娘也是我的家人。”
江白点了点头。
“至于第二件就是我永远不可能喜欢男人的，所以你对我再好也不要抱有任何希望，我和羽娘有婚约在身，我们迟早会成亲，况且我只会爱羽娘。”
这些话沈平玉必须和他说清楚，也算是为了对方吧。
江白愣了下，这盆冷水真是猝不及防，把他浑身都浇透了。
江白心里头憋着一股劲，他不相信师尊此生只会爱那么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更何况那女子根本没法和他相提并论，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方面，所以江白只当这是师尊少年气性的话，届时师尊自会明白现在的选择是错误的。
这么一想江白心里好受了许多，应道：“我都能答应你。”
沈平玉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一时自责是自己太多心了。
“你打算怎么解决我大哥的事情？”沈平玉一边朝着神树庙走去，一边说道。
江白：“目前状况不明朗，需要观察下，二公子这边最好也不要打草惊蛇，最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平玉：“我尽量，我大哥以前真不是这样的，他会不会是被什么邪魔附体了？”
神树庙被砸损得很严重，可见沈云用了不小力气，就连门框也坏了，掉下来横在门口。
江白挥袖，门框自己就落到了一边。
“他没有被邪魔附体，如果真被附体了我能感觉出来的。”
同类的气息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最强的邪魔，哪个不要命的在他面前晃悠？
沈平玉有些失落，他把放在后殿的一个包袱拿了出来。
江白：“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沈平玉抱着怀里的包袱，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和我大哥吵架，实在没地方去。”
江白也没说什么，只道：“回去吧，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沈平玉回去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刚有些困意，天就亮了，于是干脆不睡了，爬起来看书。
可看着看着竟然趴在案台上睡着。
等到崔盐来喊他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崔盐没规矩惯了，笑着跑了进来，直接把沈平玉叫醒了。
“二公子，有件天大的喜事，您听了准高兴。”
沈平玉似乎有些着凉，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揉眼睛，才问道：“什么事？”
崔盐故作神秘的说道：“方才早上城主约见了方员外，你猜说了点什么？”
沈平玉鼻音低沉：“说了点什么？”
“二公子和方小姐的亲事，就定在半个月以后。”崔盐露出牙，嘿嘿笑道，“二公子可要给赏钱呢，我为二公子的约会可没少出力呢。”
沈平玉的睡意一下子被惊没了，他和羽娘成亲是好事，可这件事发生在现在，不由得让人多想。
而且越想越不对劲。
大哥到底想干嘛？
这件事真的是大哥办的吗？方家不是一直嫌弃自己身体不好吗？怎么突然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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