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路从长安到沁阳，沿途之所见，是比长安更狼藉的满目疮痍。
大唐虽大，但尽是烂摊子，想收拾就得一点一点来。
京畿道，都畿道，或许可以，先从这两道开始。
……
长安皇宫。
李豫在仅剩可用的外朝布政殿内，焦虑如热锅上的蚂蚁，快速的来回踱步。
“陛下！！”
“沁阳有斥候前来！”
李豫终于听到了想要的消息，赶忙喊话传见。
“拜见陛下！”
“沁阳敌军已北退，太子殿下已脱险！”
此言令李豫激动的老泪纵横，他急急追问道：
“太子呢？回来了吗？”
斥候郑重回禀道：
“太子已发布皇太子教令，于沁阳就地整顿兵马，肃清都畿道！”
闻言，李豫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都畿道的混乱已持续八年，吐蕃外敌仍胶着盘踞不说，安史之流的旧部仍零散割据于都畿道。
如魏博的田承嗣，陈留（开封）的田悦、昭义军的裴志清、卫州的杨光朝、洺州的卢子期等等等等。
哪一股不是所向披靡，彼时险些亡了大唐的猛敌！
“速速召太子班师回京！”
李豫可不想太子好不容易脱身，又陷入另一个生死绝境。
斥候来长安送军报前，李适早已猜破阿父的想法，但他已经下定决心。
不彻底肃清都畿道，他绝不班师回京。
带斥候传完军报退下后，李豫绝望的呜呜痛哭。
“朕的好太子，怎么就这么顽固……”
“你要是再出事，朕还能指望谁。”
李豫的一生，也可以用凄苦波折来形容。
阿父肃宗还在世时，三子就过继到了其膝下。
而次子因前朝争端，退避去了自古以来便是流放之地的岭南，是为召王，也因争端而不得回京。
其余十几个儿子，半数早薨，还活着的也都才几岁。
他能指望的人屈指可数，长子李适就是其一，也是唯一一个能堪大用的指望。
早年长女过世，他心情低靡了好几个月才缓过劲儿来，二女倒是长大成人了，但却体弱多病。
不仅自己的子女要在国库都无法充盈时抚养，一众大臣每月还要领月奉和食邑。
连爷爷李隆基的几十个子女及孙辈他都得管。
而这些，还只是他所肩负的压力中，最简单的一项。
最难的自然是治国。
斥候带来了好消息，也带来了坏消息，让李豫的心又陷入新一轮的焦灼。
……
李适想要平定都畿道，郭连城没想过要阻拦。
比起李豫对一众节度使的姑息之策，他勉强更欣赏李适的重拳出击。
都畿道辖五州三十二郡，天宝年间时，整个都畿道约有三百万人口。
乱世打个折，应该也还有百来万人口。
郭连城并不打算跟李适一起出征，哪怕李适几乎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一起。
最终他也只答应了将十五万农民军交给他指挥，而粮草则由他来解决。
在李适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郭连城策马离开沁阳。
……
三日后，长安。
李豫接到城门侯传话，得知郭连城居然先回来了，并没打算跟太子一起留在都畿道。
被吓惨的李豫，顾不得什么天子威严，脚踩木屐就直奔已是郭连城寝宫的长生殿。
郭连城的那群美女管事们，这些天虽然没跟着郭连城一起办事，但也累坏了。
将郭家的家当陆续搬进宫后，还要按照郭连城的吩咐，继续验收剩余的郡城。
另外，长安的一百零八坊，也得收拾干净和修缮，并撰写经营计划书。
归二十三郡郡府管理的田契，也在郭连城的钞能力压迫下，转归京兆府统一管理。
以免有些人像魏子良那样，以为东西是他的。
其实整个长安，哪怕是一根杂草，一只野猫，都是郭连城的。
“坊街的处理有些棘手呢。”杨如雪将地契田契等利落归纳后，捧在手里的，便就是坊街的一大堆地契了。
“嗯？”崔灵杞昂头应了一声。
杨如雪好笑般对崔灵杞说道：
“你过来瞧瞧，堂堂朝中重臣，为官不为国为民不说，居然满门心思都在充盈私产上了。”
“光是宰相元载，在皇城就坐拥一百多套府邸，是不是太嚣张了。”
崔灵杞惊大了水汪汪的美眸：
“天子都要借贷过活的当下，果然肥了这些奸臣。”
“还有小黄门那些宦官呢，”杨如雪略感棘手的皱了眉：
“粗略来看，一百零八坊有至少八十坊，是朝中重臣以及士族大家的私产。”
“这些估计要等员外回来亲自处置了，我们若是提着棍子过去讲道理，恐怕讲不过他们手中握着的几万神策军军权。”
崔灵杞赞同的点点头。
员外的高利贷事业，第一次迎来棘手的难题。
“恩公！恩公！”
寝宫外忽然传来李豫的叫唤，叫唤声还伴随着清脆的木屐的拖沓声。
几位美女闻声抬眼，瞧见来者是一身睡时白缎袍的李豫，几位美女顿时不待见的又垂下了头，继续忙活自己的。
“员外还没回来，有事您可以坐着等一会儿。”
李豫殷勤笑着，连连点头表示“好叻”。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嚣张的马蹄驰骋声，直到寝宫外才戛然结束。
连日奔波，累的郭连城一入内就伸了个懒腰，空荡的怀抱却立即被等待已久的李豫一把抱在他怀里：
“恩公！您可算回来了！”
“太子呢？他有没有说何时回来？”
“哼，”郭连城将他从怀里推出去，没好气道：
“慢则三年五载，快则几个月吧，谁知道呢。”
这句回应，消耗掉了郭连城的所有耐心，他径直走到杨如雪身旁，摊纸提笔敲算盘。
一笔新鲜帐，几分钟落定。
“帐算好了，按半年来算的话，月奉是六十万万钱，粮草则……”
“甚？！”李豫没听明白，但不妨碍他顿时大惊失色：
“朕何时又问恩公借贷了？”
“呵，”郭连城冷冷一笑：
“募兵不要钱？武卒不用吃饭？本员外还没问你要募兵的辛苦费呢。”
闻声，李豫顿时恍然，不提这新增的巨额数字有多刺耳。
光是得知恩公竟在短短五日之内，就完成了近三十万的募兵，这能耐就足够李豫震惊个一年半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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