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雪解释过后，带人拨开人群，准备顺路进去要债。
府吏看到她掏出来的郡守鱼符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疑惑郡守的官符怎么会流落在外。
入府知会郡府外头情况的府吏，进去还没几分钟，万年郡郡守魏子良就亲自匆匆跑了出来。
恭恭敬敬的将郭连城一行给迎进了府内。
“哎呀，郭员外怎么亲自来了，提前知会一声，本官定派八抬大轿亲自去迎员外！”
魏子良脸上的殷勤笑容，跟刚才面对农民时的冷漠，几乎反差如两个人。
郭连城一个眼神示意，杨如雪就公事公办的拿出欠条：
“阁下去年向郭氏钱庄借贷了一百万钱，借款期限已至，连本带利共计二百万钱。”
魏子良满脸通红，他笑呵呵中连连擦着热汗：
“郭员外，方才外头的景象，您也瞧见了，万年郡今年实在是……”
“呵呵，”不等他说完，郭连城就打断了他的话音：
“想说没钱是吧，没关系，刚才进来的时候，你这郡府我大概评估了一下，勉强能评估个百万钱。”
“至于还差的那一百万嘛……”说到这，郭连城的目光投向崔灵杞。
崔灵杞面无表情，紧接着说道：
“本钱庄已清查过阁下的名下资产，查出阁下于万年郡还有两处私宅，可作价共百万钱。”
说罢，崔灵杞拿出抵押协议，摆在魏子良面前。
魏子良脑壳上的热汗哗啦啦的淋漓，这要是真抵押了，他岂不是要携家带眷的露宿街头？
那可不行。
头脑飞速转动一圈，魏子良眼巴巴的奉承道：
“郭员外，再许十日，十日内定以现金及资物，偿清所欠！”
“您通融通融！”
郭连城冷哼一声：
“十日后若还不上，你怎么说？”
“若十日后还不上，您要宅子和郡府，您尽管拿去，本官届时决无二话！”
这回答听着勉强还算满意，郭连城再次一声冷哼，表示答应了他的提议。
带着人转头离开郡府。
魏子良目送走这几十尊大佛后，瘫痪般坐到椅子上。
几口茶咽下肚，这才稍微缓和过来。
“大人……十日，两百万钱，这实在是……”一旁的主簿满脸忧心忡忡的，他不觉得短短十日，能想到办法凑齐这笔巨款。
魏子良黑着脸，幽怨的泄愤道：
“都怪那郭子仪，若非他怂恿，我怎会跟郭连城借钱！”
“说好了由他来还的！结果现在连他的影子都瞧不见！”
叽叽喳喳间，魏子良让主簿把府内一众司郎官都叫来，一起商量对策。
十余司郎不发一言，因为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纵有胆大敢说话的，张口也是泄气话。
“往年无战乱时，国库一年到头，能收千万万入库都算好的了，现如今烽火四起，国库都无法充盈。”
“万年郡区区一小小郡城，怎么可能十日内弄到两百万？这可是巨款！足足可抵万年郡过往十年的租庸所得了。”
魏子良抓了抓后脑勺，几十根头发飘落到地上，看到自己的头秃的越来越稀薄，他又愁掉了几十根头发。
“诶？租庸？”忽然间，一名司郎忽然想起了什么：
“外头那些交不上租庸的农户不是正在闹么？”
“既然交不起，那便以田抵数！”
“一亩田作价五千钱，四百亩就够了！”
“那你叫那些农户怎么办？”因还有点儿良心而不同意这提议的司郎，当即反问道。
魏子良才懒得管那些农户怎么办，他这个郡守都是花钱买的。
再说了，四百亩田而已，万年郡治下有五万亩良田。
少了四百户，也不影响他对万年郡的统治。
“就这么办！”想起府外那群闹事的农民，他的眉头就拧成一团疙瘩：
“外头那些来闹事的，来的刚好，就拿他们的田作数！”
……
郭连城实在是走不动了，一天走下来，连万年郡都没验收完，他决定打道回府。
留美女管事们带着一群随从来办验收的事儿。
“员外，咱家钱庄已经见底了，自上个月至今，讨要回来的借款一笔都没有。”
“倒是宅子、地契等等，堆了五大箱。”
一听自己快没钱了，郭连城心头一紧，赶忙对杨如雪问道：
“钱库还有多少现钱？”
“现钱仅剩千余万钱了。”不等杨如雪回应，崔灵杞就叹息着回应说。
闻声，郭连城险些心梗。
当年老爷子留给他的家产，数以万万贯计。
本想做高利贷将家族经营上更高的高度，却一不小心，把自己经营成了败家子人设。
这怎么行！
对贫穷的恐惧，让郭连城的心脏连连紧揪，顿时腿也不酸了，腰更是不疼了。
“走，继续验收去。”
风风火火加快验收步伐的一行人，身后却忽然传来骚动般的脚步声。
郭连城闻声回头，他瞧见五六十名身穿深绿长袍的府吏，正手持着木棍，对三十多名衣着粗陋的农民追赶。
“快跑！官老爷要杀人了！”
刚才还试图到郡府求情的农民，此刻只剩落荒逃跑的份儿。
但再怎么逃也逃不过铁了心要揍他们一顿的府吏。
不一会儿，便是黄尘四起，府吏叫嚣着各种脏话，而农民们只剩抱头哭喊求饶的份儿。
郭连城看不下去了，他大喊了一声“住手”！
紧接着，他的随从也提着棍子围了过去，一时间，着深绿长袍者，与郭连城那帮身穿浅绿长袍者，阵营分明的陷入对峙。
而对峙中央，那群挨打的农民，无不鼻青脸肿的哭嚎着。
“大老爷救命！郡府明知还未到收成季节，非要我们提前交租交庸！交不上就逼我们以田充公！”
“没了田，草民又当以何谋生？”
郭连城知道“民间疾苦”四个字怎么写，但这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
挨打的农民无不瘦骨嶙峋的，身上的衣物都认不出来是衣物，破破烂烂，形如乞丐，甚至连乞丐还不如。
这一幕烫疼了郭连城的眼。
“区区郡府，竟敢以租庸倒逼农民流亡？”
“若将农民逼至民不聊生之地步，致使起义四起，郡府可是担得起这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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