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车夫四十多岁，常年累月的劳作，看着倒是像五六十。
他家里人口也不少。
上有两老，媳妇又生了三孩子，一家七口人也是成天在饿肚子。
反正路上无聊，看明白的惊蛰倒是反问：“叔，这是上头下来的政策，不管你应不应，年底多交粮食都是肯定的，现在不听话养点，到年底粮食没保住，东西也没养到，那才是亏吧。”
这话瞬间让老车夫哑口无言。
“不……不可能吧，咱们不同意，他们难不成还能硬抢？”
“抢？”惊蛰笑了：“叔，你是不是忘了啥，粮食从头到尾都攥在队长手里，咱们是靠着工分和每个月的分粮过活的，到时候根本不需要我们同意，到手的粮食也一样会少。”
老车夫瞬间震惊：“！那他们可不能这么干，本来粮食就少，那这样让吃啥？”
天天米汤都喝不饱了，还少？
那就要人命了。
“谁也说不定。”惊蛰倒是觉得能各家各户养殖，是个好的开始。
总要有自己能做主的机会，才能慢慢变好不是吗？
现在的集体制，已经抹杀了很多可能。
继续这么下去，永远不会好。
老车夫被惊蛰这么一解释，原本还坚定的心动摇了。
谢凡侧目见老车夫不说话了，对视惊蛰一眼，见她挑事的目光，跟着开口说。
“这事也不公平，我们家就两口人，满打满算也就养六只鸡，不像你家，能养小二十只，这要是等长大，母鸡多的话，光鸡蛋都能换不少钱，更别说还有鸭子、鹅。”
惊蛰眉眼含笑的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谢凡用口型示意：够了！再多就过了。
前头，老车夫正在算计。
一直到县城里，确认了介绍信进城都没能回过神来。
惊蛰跟谢凡跳下车，让老车夫在县城门口这等着就好。
政策下来，正经卖鸡崽的地方数量肯定很少，惊蛰打算直接去黑市的。
这个想法谢凡在车上就抿出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将老车夫留下来。
天阴沉的越发厉害，天上的太阳被厚厚的乌云遮住，根本感受不到半点温暖。
明明都已经步入夏天，难得让人还能感觉到阴冷。
奔着胡家去的路上，惊蛰仰头观察着天色。
“咱们要快点了，看着天随时都有可能下大雨。”惊蛰断定后，侧目笑看着谢凡：“幸好是你来，如果真是沈毅，我还要想着怎么把他留下，太耽误时间。”
谢凡薄唇轻抿。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
“以后有需要帮忙的，你可以随时说。”
“那当然，我可不会客气。”惊蛰站在原地，抬手轻拍着他的胳膊：“当然，有好处我也会想着你的。”
谢凡见她一副哥俩好的情况，没忍住笑出声来。
“走吧，赶着下雨之前回村里。”
不然雨下大了，没带东西遮雨，人就算了，小鸡崽肯定会很艰难。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巧不巧，正大街上，惊蛰跟谢凡迎面遇见走来人。
上次在胡同巷里查投机倒把的林为国。
他看见两人也显然是一愣，记忆点太深，想忘都忘不掉。
“真巧。”林为国心平气和的上前寒暄：“来看老人最后一程的？”
上次之后，林为国就惦记上了胡同巷。
可盯了一段时间没都得到什么消息吗，慢慢就放弃了。
今天见到会问这么一句，是前几天在县城卫生院里遇见了老田和他老伴。
老田哭的伤心，他老伴倒是笑的轻松。
之前双方是对立面，他也没凑上去惹人嫌。
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是医生给老伴下了病危通知，让家里人准备后事。
老田不甘心，想带老伴去医院救命，老伴不想再花钱，想去见儿子。
算算时间，也就这几天。
惊蛰跟谢凡相互对视一眼，立刻撂下林为国奔着胡同巷跑去。
林为国倒是帮了她们一把，不必去刻意找借口了。
望着瞬间消失在眼前的两道身影，林为国啧啧出声：“小年轻就是着急。”
拎着手里新买的肉打算回家时，又回头看了看两人消失的地方。
总感觉，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站着有几秒钟没能想到原因，拍了拍脑袋离开了。
惊蛰很谨慎，离开后躲在角落里，等了一会没能看到林为国偷偷跟上来的身影，才跟谢凡朝胡同巷去。
“你担心他故意的？”
“小心点总没坏事。”
实话实说，对于老田夫妻，他们会有几分感触，真说听到濒死的消息就很着急，不太现实。
双方只见过一面而已。
可林为国并不清楚，谁知道是不是借此想要引诱他们。
确定没人追上来，两人顺着街道朝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到脸上有水滴滑落落。
仰头一瞧，淅淅沥沥的雨水已经下起来。
惊蛰双手遮头：“我们要快点了。”
雨下的着急，街道上抱头乱窜的人不少，跌跌碰碰两人才找到胡家门前，敲门等到来人开门。
胡田披着褂子单手举着伞，开门看到出现的两人，是意外又惊喜。
“快进来快进来！”见两人多多少少都淋湿了，赶紧让路让两人进屋。
胡田找出两块干帕子递给俩人：“快擦擦，这衣裳湿了，一会见风容易感冒。”
惊蛰没拒绝，擦了擦湿掉的头发，看了眼外面这一会就发展成倾盆大雨，也不再耽误时间。
“叔，你孵鸡了吗？卖不卖。”
胡田愣住，没想到惊蛰竟然问的这么痛快，他也不含糊。
猜测，村里面已经开始说这事。
“你大雨天跑过来，为的就是买鸡崽？你们村里怎么说的？”胡田想摸出惊蛰是哪个村的人。
“还是那句话，我买你卖，咱们不问多的。”
胡田被看穿有些无奈：“行，鸡崽有，隔壁屋呢，前两天刚刚孵出来的。”
打开一侧房门，惊蛰跟谢凡被胡田领进去。
室内跟外面比，十分温暖，一个个木头做的箱子上都盖着小棉被，走近了惊蛰才听见微弱的声音。
“叫的还不响亮，估计过些时候就能吵人了。”
棉被下，毛茸茸一团团挤在一起，闭着眼睛歪歪斜斜的，看着十分的可爱。
惊蛰被萌到了，想起正事才将棉被重新盖上。
“这里一共多少？我全部都要了。”
胡田再一次被惊蛰给吓到：“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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