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礼数周到，先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沈姑娘，我家姑娘想请您小叙一番。”
沈翎华皱眉，她方才她觉得江婉兮这名字耳熟，后又想起这江婉兮正是江温韦的亲妹妹，而江温韦是卫子彦的好友。江婉兮或许是因此才认识了卫子彦。可她与江婉兮并不认识，最多是在哪次宴席上照过面。
如今江婉兮请她过去，她觉得莫名其妙，有点不乐意，大小姐的脾气也上来了，她低头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你家姑娘想与我说话，为何不自己过来，反而要劳动我呢？”
那侍女的脸色显然有些为难，强笑着怯生生地说：“还请姑娘赏脸……”
沈翎华撇过脸不看她，自顾自地看戏。
沈风阳看这架势有些摸不着头脑，凑过去问道：“你俩有仇啊？”
她撇撇嘴，“我都不认识她。”
“那这是……”沈风阳看向不远处的那位。
江婉兮脸色不太好，被拂了面子，估计也是下不来台，坐在那儿不动如山。
沈翎华觉得没趣儿，看戏的兴致也被搅了，便拉着沈风阳走了。
待她二人快走到门口时，江婉兮终于坐不住了，朝她们走来，叫住了沈翎华：“等等。”
沈翎华也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真的停了下来。
江婉兮走到她面前，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不善地说道：“你就是沈翎华？”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长得杏脸桃腮，粉面含嗔，颇有可爱灵动之态，出口却是这么嚣张跋扈。
她眉一挑，淡淡地点了点头。
江婉兮仰着脸，“亏你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竟这么无礼，本姑娘请你叙话，你竟不理不睬。”
“我认识你吗？”沈翎华好生无语，“你要是没事，就请让开。”
“你……”江婉兮大概不想放弃这个挑衅的机会，将去路挡住。
沈翎华气笑了，“你这人怎么没事找事？我得罪你了吗？”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江婉兮瞪着眼睛。
沈翎华抑制住想要骂人的冲动，深呼吸，顺了顺气。
沈风阳看不下去了，出言相劝：“两位姐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好在大街上吵吵闹闹吧？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江婉兮看向他，说道：“沈风阳，我和你姐姐是朋友，你得站在我这边儿。”
沈风阳指了指沈翎华，“这也是我姐姐啊。”
江婉兮又要张口说什么，忽然外边一阵躁动。
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齐朝外看去。
一个衣着简朴，身材瘦高的男子站在街市中央，振臂高呼：“国子监腐败不堪，歪风邪气盛行！堂堂大齐最高学府，沦为权势的附庸！祭酒胡方正尸位素餐，胡作非为！勋贵子弟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寒门学子无出头之日啊！”
他喊得嘶声裂肺，字字泣血。
沈风阳见状叹了口气，“那是冯思勉，国子监监生。他家境贫寒，苦读诗书，好不容易入了国子监，以为能一展才华，却没想到国子监里不正之气盛行，像他这种无权无势的，根本混不出头，还时常被人欺侮。”
沈翎华皱眉，“世风日下……”
有不少百姓围着看热闹，忽然冲出几个人，将那冯思勉团团围住，一言不合，上去就是拳打脚踢。
沈翎华骇然：“怎么还当街打人呢？”
沈风阳拉住她，伸头看了看，叹道：“他在大街上控诉，直指时弊，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百姓们都只是看，不敢制止，为了一个穷书生得罪了勋贵可怎么好？
“这么下去恐怕要出人命啊……”沈翎华担忧地说道，犹豫要不要阻止。
忽然，她身边的江婉兮走了过去，冲那些人大喊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青天白日，竟敢当街打人！”
那几个打人的还真被唬住了，停下来看着这个小女子。
“她太莽撞了，那些人凶神恶煞的，她强出头能落得什么好！”沈翎华不禁替她捏一把汗。
其中一个打人者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的人？”
“我管你是谁的人！”江婉兮忿忿不平地说道，“他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打他？”
“打他自有打他的道理。”那人用手指着江婉兮，“劝你别多管闲事。”
江婉兮倒没有被他吓退，继续说道：“你们打人就是不对，这么多人看着，都是见证，公道自在人心，等把你们告到官府，你们主子恐怕也理亏！”
她的话似是鼓舞了百姓们，众人都出言为冯思勉抱不平，甚至还有人上前厮打那几个狂徒。
那几个人恃强凌弱惯了，如今看情况不妙，便赶紧跑了。
沈翎华看着她硬气的样子，很是欣赏她敢于挺身而出的魄力，倒有些自愧不如。
她与沈风阳相视而笑，“看来莽撞也有好处。”
二人怕江婉兮再来纠缠，便趁着人群散去的时候，也悄悄走了。
江婉兮看着地上的人，冯思勉被打的鼻青脸肿，已看不出原本的相貌，衣服也被撕扯的破破烂烂，上面血迹斑斑，估计伤得不轻。
她蹲下来，问道：“你怎么样？”
冯思勉强撑着直起身，对她点头，气若游丝地说：“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你……要不要去看郎中啊？我带你去吧。”江婉兮小脸皱巴着，看他的样子实在有点不放心。
“不必了，多谢姑娘好意。”冯思勉婉言拒绝，慢慢站起身，一个腿软，险些又摔倒，江婉兮忙不迭伸出手，一把扶住了他。
“脏了姑娘的衣服，实在抱歉。”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无妨。”江婉兮勉强对他笑了笑。
冯思勉站着身子，对她鞠了一躬，随后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江婉兮看着他趔趔趄趄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忽然反应过来，好像忘了什么事。
她扭头，四处张望，沈翎华姐弟早就走了。
她气得跺脚，今天打听到沈翎华来这儿看戏，她赶紧过来，本想挑衅一番，给她个下马威，没想倒脑子一热，见义勇为一番，就把这茬给忘了。
人早没影儿了，她只好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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